吴西梦的心里象久被黑暗和寒冷笼罩的牢房突然间透进了阳光一般充满了明媚和温暖,他的手脚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一旁的赖头看着吴西梦由阴转晴的脸色和古怪的举止感到莫名其妙,他走过去关切地问,吴组长,你没事吧?
吴西梦神色迷离,他用惊喜的目光望着赖头,象对赖头又象是自言自语,快去告诉他们,不要再搜了,马上离开!
赖头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着,怎么了组长,要他们拿上离开?
对,马上离开。吴西梦的嘴角洋溢起得意的微笑冲赖头使劲挥动着手臂。
在吴西梦的命令下**象一群鸟兽般一哄而散,吴西梦用温柔而多情的目光注视着四奶奶,最后一个恋恋不舍地离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四奶奶一个人,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轻轻地哭泣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正堂哥、货郎,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尘世上?
吴西梦的内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满足和快乐充盈着,他打发走了**和赖头等人,独自一人来到村东那棵老槐树下。太阳的光线从斑驳的树叶空隙里漏下来洒在吴西梦的脸上,让他感到惬意和舒畅,今天他才第一次发现这些年来自己竟然这样投入地在爱着这个女人,爱得这样辛苦和迷茫,她的一个微笑一瞬间就化解了自己对她的所有的怨恨和烦恼、仇视和痛苦,这些年来的郁闷和烦燥,这些年来的苦苦奋斗和处心积虑原来都源自对这个女人的苦恋,这些年来他的心结一直盘结在对这个女人的爱与恨中徘徊纠缠,难以打开。四奶奶那些传奇的故事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淑雅纯秀,让他在看不到任何光亮的渊谷中迷茫地爱着;堂姐水月的死又让他在亲情的怨恨和愤怒中强硬地痛彻心扉地恨着。这种爱与恨纠缠在一起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吞噬着他。今天四奶奶眼中的那股温柔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他心中的愁结,他看到了希望,原来得到自己真正爱着的女人的微笑的那种感觉竟是这样美妙无比,十几年灰暗的日子因为有了这一笑便都有了意义和价值。石传海呀,石传海,我要在最后关头彻彻底底地打败你,政治成就了你的英明和地位,这回我要用政治这把刀把你刺得遍体鳞伤、一败涂地,我喜欢的女人谁也别想抢走!已经不再年轻的吴西梦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青年岁月,热血在他的周身沸腾着、鼓荡着,这促使他加快了搞垮石传海的行动。
**走后很长时间再没到四奶奶家来寻找天佑,天佑和天缘每天躲在地道里,或插上院门在自家院子里悄悄地舞枪弄棒练习拳脚功夫,把以前跟一江湖师傅学的武艺又拾了起来。一段时间以后天缘渐渐在村子里到处走动,遇到**就远远地躲开,而天佑还是藏在家里不敢露面。
王大臣还有几个教师三天两头被揪出去交待罪行、游街示众,不几天工夫王大臣被折腾得胡子老长、疲惫不堪,他家里人央求了马忠几次好话说了几箩筐才见了王大臣一面,送进去一些换洗的衣服。各村的批斗大会也都此起彼伏地开展着,许多无辜的家庭被卷入到这场运动中,遭受着这场人为的劫难。
一场不薄不厚的冬雪降临到严寒阵阵的大地上的时候,石传海终于在一场武装夺权风暴过后被革职看管,罪名是抗战期间利用皮货商地下党员身份周旋于伪政府时,有通敌受贿行为种种,被划为严重的**分子。
石传海身上背着“坚决打倒**分子”的大牌子被拉着从县里到镇上在大会上一次次被批斗和游街,那些了解这位用无数次出生入死和对党的一片赤胆忠心才赢来从抗战时期县大队队长到解放后副县长、县长直到县委**职位的昔日英雄的青远县的军民,看到石传海遭受如此磨难,无不黯然垂泪,却无人敢站出来替他鸣屈喊冤。
这天四奶奶正在院子里跟天佑天缘拾掇柴禾准备过冬点火盆的木柴,听到大街上人声嘈杂、喊声震天,“打倒**分子石传海!”四奶奶怕自己耳朵听错了,屏住呼吸侧耳静听,又传来了震耳的喊声,“打倒**分子石传海!”石传海三个字让她感到象有一瓢冷水浇头一般,她浑身一哆嗦扔下手中树枝就跌跌撞撞向外跑去,天佑和天缘也被喊声惊住赶在后面跑到了大街上。
浩浩荡荡的人群前面,石传海蓬头垢面,双臂被**别到后面,背上插着白色的大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黑体大字写着“打倒**分子石传海!”
四奶奶怔怔地看着**队伍离自己越来越近,宏亮的喊声象重锤敲在她的心头,震得她五脏六腑麻痛难忍。她的嘴唇变得木灰一般的惨白,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是真的!
石传海一眼瞧见了面无血色体如筛糠般的四奶奶,他干涩的两眼湿润了,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四奶奶,嘴角嚅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被身后的**使劲推着往前走去。
天缘和天佑赶紧扶住哆嗦成一团的四奶奶,妈,你怎么了?我们扶你回家去,天缘小声在四奶奶耳边问着。
走在**队伍一边的吴西梦把这一幕完全看在了眼里,一股醋意袭上他高傲的心头,他把牙一咬,我就是要让你陈静水亲眼看到石传海狼狈落魄的下场,你的心会痛、会绝望,可是痛过之后,在你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你就会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