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大哥,快去吃饭,今天我爹答应带你出山一趟。小雨神秘兮兮地说。
出山?真的,太好了小雨,我终于可以出去了,这些天我都快憋疯了。一说出山货郎高兴得两眼放光,一时之间把刚才疯子的反常举动全忘了,高高兴兴地跟小雨一前一后回到屋子里。
冯远桥坐在饭桌前,独臂张,吃完饭后跟我去济南府一趟。
哦,是,货郎高兴地答应着,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
货郎随着冯远桥在曲折的山路上快步走着,冯远桥步法均匀而平稳,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高低陡峭的山路在他脚下如履平地,货郎跟在后面一会儿工夫就走出了一身热汗。这是货郎来到山上后第一次出去,他的心情畅快而又激动。为了跟上冯远桥的步子,货郎无暇欣赏一路上的山景,只是努力用心记住走过的每段山路。从山路的陡峭程度来看,他们走的应该是一条鲜为人知的隐蔽小路,或许是只有冯远桥知道的下山的捷径。冯远桥做事行动古怪,性情暴戾,当初他收留自己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目的,这次带自己下山又去做什么,货郎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不敢多问一句话。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知道与冯远桥相处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多说乱问,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最好什么都不要问,冯远桥不喜欢嘴巴乱讲话的人,他自己也从不多说一句话,他的目光象一根针,每每总能刺中对方内心的要害,哪怕内心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脱那一双犀利的眼睛。
来到山下沿着大路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路边出现了几间店房。店小二看到冯远桥笑着迎过来,来了,冯爷。
小二,我的车马准备好了没有?冯远桥冷冷地问。
一早就准备好了,马早就喂足了料,就等着冯爷来取呢。小二望着冯远桥陪着笑回答着,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站在旁边的货郎,或许是货郎的独臂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注意。
冯远桥随着小二取出马车,载着货郎沿着大路一直向东跑了下去。
货郎终于见到了日思夜盼的济南,那些错落有致的青砖瓦舍、沟桥马路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马车终于在一座建筑别致环境幽雅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冯远桥勒住马头从车上跳下来把缰绳递给了货郎,自己上前轻轻扣打门环。
门俏无声息地打开了,出来一个日本打扮的男子,冯远桥向他鞠了一躬,男子向冯远桥做出一个向里面“请”的动作。冯远桥示意货郎把马车拴在门前石狮子上,便带着货郎随男子走进门去。男子把货郎留在客厅里,打开一扇推拉门,冯远桥走了进去,松下君好,里面传来冯远桥低而恭敬的声音。
哦,冯先生来了,我要的配制烧烫伤无痕丸的秘方你带来了没有?一个中年男子用不很流利的中国话一字一顿地讲着。
药丸我带来了一颗,不过秘方现在不在我手上。冯远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打开,倒出一粒黑色的丸药。
松下一郎把丸药接过去放在手掌上端详着,秘方不在冯先生手上,那在哪里呢?我对秘方更感兴趣。
在吴华生手上。冯远桥望着松下一郎观察着他的表情。
吴华生?松下一郎沉吟了一下,是不是在五里牌坊开吴记老字号的那个吴华生?
就是他,他的老字号里还有很多象无痕丸一样神奇的中药秘方,而且他家仗着儿子在国民军中做事在这一带来头不小啊,不过,他儿子和大日本皇军却是死对头。
哟稀,我倒要会一会这个吴华生,神奇的中药配方我最感兴趣。
接着货郎听到冯远桥压低了声音跟松下一郎耳语了一番,里面便传来松下一郎开心的大笑声,好,就按冯先生说的那样,三天后就动手。
推拉门轻轻地打开了,冯远桥从里面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带着货郎出来驾上马车顺路向东南方向奔去。
这时候天已近晌午,马车的的的地在青石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路上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几个人,只有不知疲倦的蝉在燥热的空气中趴在路边的垂柳上没完没了地高歌。马车在一棵大柳树下停了下来,冯远桥用马鞭子指着前面路东一家药铺对货郎说,看到那家药铺没,几天后它就会改成“冯记老字号”的。
货郎顺着冯远桥鞭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药铺黑漆横匾上写着“吴记老字号”。这就是你仇人家的药铺?
对,就是它。说完冯远桥用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一抖缰绳马车便哗哗哗地从药铺门前跑了过去。
货郎摘下头上的草帽扇了几下又戴回头上,他知道冯远桥要对吴家下手了,三天后冯远桥会借日本人的手除去他的仇家。他不知道冯远桥该不该用这样的方式了却多年的仇怨,可他不愿看到中国人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之下。冯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马车转向西北来到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败荒芜的宅院前,红漆的大门斑斑驳驳,门环上已生了锈,打开院门,院子里荒草丛生,疯长的野草覆盖了青石小路和屋外的台阶,走进屋子里,里面布满了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冯远桥的脸铁青铁青的,目光中充满了哀、恨、仇、痛,他把紧闭的房门一扇扇打开,蒸腾的热气立时冲进来混合着浓浓的霉味,直刺人的鼻孔和咽喉,让人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