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怎么就断定信上所说的那件礼物就是失踪的二少爷呢?杨名刚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在第一封信中冯远桥已经承认了是他让人给大少奶奶下的毒,我了解他的为人和做事的习惯。我有两个儿子,大少爷从了政,在国民军中做事;二少爷从了医,很明显二少爷是我吴家药铺未来的顶梁人。他先是让大少奶奶坠胎,不让她再给我吴家生儿育女,后是劫走二少爷断我吴家继承人,这样处心积虑分明是要完全毁掉我吴家的基业。虽然他没有点破那件礼物就是二少爷,可凭我的感觉应该没错。吴华生望着窗外,眼里放出冷冷的光,如利剑一般咄咄逼人,充满了杀气。
这个冯远桥做事这样狠毒,老爷和他家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呢?杨名刚试探着问。
吴冯两家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中间只是一场误会。冯远桥这人心胸狭窄,认定是我夺了他喜欢的女人,陷害他进了大牢。所以他从牢里出来后就开始对吴家下手进行一系列报复。吴华生转过身去,背对着杨名刚,使杨名刚无法看到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
照这样说冯远桥还会下毒手的,只是什么时候又怎样下手我们不清楚,那样府里的人都要小心些特别是老爷一定要当心。杨名刚担心地说。
你的话很对,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我猜他要的是吴家的财产,应该不会在他计划实施完以前对我下毒手的,他现在要的还不是我的命。老谋深算的吴华生已经把杨名刚当成了心腹,毫无隐藏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放心,以后我和家丁们都会特别注意府里的安全,我会尽快查找冯远桥的藏身之处。
嗯,以后你最好能够晚上也在府里住,每隔几天回家一次,我会让帐房给你再加一级工钱的。吴华生神情严峻而坚决。
多谢老爷,以后我会更加尽心尽力的,老爷这样信任我。
大少爷那里——,可惜就是鞭长莫及了。吴华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好,没事了,你去帐房领赏钱吧。
那一会儿我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晚上就回来值更。杨名刚半忧半喜地退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到一场仇恨的旋涡中,他的命运早已牢牢掌握在吴华生手里。
一轮明月从山根下爬上来挂在灰白色的夜空里,白天的暑热渐渐退去,山风吹过来,货郎感到一阵清爽。他望着圆圆的月亮,一丝惆怅从心头升起来,“月圆人不圆”,毛妮呀,你在哪里?燃尽的烟头灼痛了手指,货郎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把烟头掐灭扔到脚下。山谷的凉风把货郎眼角湿漉漉的东西吹干了,他感觉两眼有些酸涩。每天迷茫无绪的日子让他疲惫的心焦渴干裂,他就象一只被囚在牢笼中的羔羊找不到迷途的归路,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能够早一天从这里走出去,走出去寻找自己失散的妻儿,他的心因为思念和牵挂每天都在蒸笼中炙烤着,除非那一碾碾的药在他脚下飞旋时,他的心才会因劳累而暂时忘却那份苦痛。他不明白冯远桥把这些碾好的药都送去了哪里,又怎样换回来枪和子弹。他对冯远桥的复仇没有多少兴趣,只是觉得那个整日被囚在山洞里的疯子有些可怜。每次听到疯子嗷嗷的吼叫和疯狂地扯拽铁链的声音以及铁链击打石头发出的刺耳的撞击声,他的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同情和怜悯。货郎在辗转反侧中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天光刚刚发亮,货郎便披衣起来,尽管现在天已经很热了,他还是每天穿着一件长袖褂子,为的是用袖子遮住断臂处的伤疤。货郎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山洞里的疯子,早起的山风把货郎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吹得晃来晃去,象一枚孤零零的叶子飘在空中起起落落地随风飞舞着,不知道哪里是自己归依的角落。
货郎站在洞口向里面望着,蓬头垢面的疯子听到脚步声猛地回过头来,他或许早已熟悉了货郎的脚步声,货郎看到一双充满渴求和哀怜的眼睛而一反往日的惊恐和愤恨。
好,好人,好人。疯子从嘴中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向前挪动着身子把手伸向货郎,身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着。
货郎心中微微一颤,疯子发出的声音让他很吃惊。以前总是哇哇乱叫的疯子今天突然说话了,你说什么?
你是好人。说完疯子便朝着他嘿嘿地傻笑起来。
原来你会说话,货郎惊喜地向前走了几步,但他还是不敢靠近疯子。
好人不打康儿,好人给康儿饭吃,上药药。疯子一边嘿嘿地傻笑着一边又说出了几句话。
康儿?原来你叫康儿,你知道自己叫康儿,你能知道事情了。货郎又惊又喜。
好人救康儿,好人救康儿。疯子拍着手嬉笑着,眼睛却在观察着货郎的反应和举动。
你让我救你?货郎试探着问,他想弄清楚这个“康儿”是真疯还是装疯。
疯子把手上的铁链举起来,帮康儿打开,好人帮康儿打开,送康儿回家,回家。
正在这时洞口外面传来小雨的喊声,独臂大哥,你在洞里吗?出来吃早饭了。
疯子听到小雨的声音立时不说话了,一边向石头上摔打着铁链一边发出哇哇乱叫声。
货郎答应着疑惑地望了疯子一眼,匆匆地从洞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