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隐藏自己的心绪，在偌大的皇城中，太后比起司鹤来，可差得远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司鹤抬眼看向虞泠，一字一句道：“哪怕如母后所言，你真的为人所迫，朕不会怀你，此事皆因阿斯俑隼而起，是他的错，不在你。”
他声音低沉，虞泠看着他的嘴形，明白他说的每一个字，愣愣地眨了眨眼。
“所以，陛下也认为臣妾与阿斯俑隼有染？”虞泠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司鹤沉默一瞬才开口：“朕原本不信，但城中传闻，你的后腰有一枚胎记。”
虞泠不曾过问城中的留言，是以不知在宫外流言蜚语传得有多沸沸扬扬，不堪入耳。
他们所传宛若自己亲眼所见，司鹤虽命人处置了谣传之人，心下却也留了疑影。
后腰乃女子私密之地，若非两人肌肤相亲，此事如何能流传出去？虞泠只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皇帝心下的疑虑，似笑非笑道：“所以，这便是陛下不来凤栖宫的缘故？”
她只当皇帝前朝事务繁忙，根本没空到后宫中来，不想原是因为这个缘故。
“朕并非不愿见你，是朕自己的缘故。”司鹤看到她这副神情一时慌了神，忙解释。
虞泠支着下颚，眼神冷淡地睨着眼前的男人，身为帝王，他怀疑自己与人有染，不冷落她已是难得。不过，她倒是对京中的传言感到好奇起来。
“臣妾没有责怪陛下之意。”虞泠本想坐起身，可头依旧有些疼，便干脆继续躺着。
“日后不可再冒险，太后的事朕会处理好，好在观鹤楼下方就是一片湖，你难道就不怕？”
司鹤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提起观鹤楼一事。虞泠挑了挑眉，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不在观鹤楼上被推下，太后还能有一百种方法把她弄死。
倒不如在知道她会做什么时，借势达到目的，把自身伤害降到最低，不亏。
怕自是怕的，从五楼高的地方坠下，中间有多少不可控因素？不成功便成仁。
“怕，臣妾今后再不会了。”虞泠面不改色地说着，司鹤见状误以为她是有意疏远自己。
皇帝开口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担心自己言错，反而加深两人之间的误会。
“泠儿想吃些什么？饿了么？”他过了半晌，只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虞泠本来想笑，但想着逗逗他，便把心绪平复下去，只点了点头：“嗯。”
小厨房一直命人热着饭菜，他开口吩咐，宫人就将饭菜端进殿内。
司鹤把小米稀粥接过，把虞泠扶到自己怀中，舀着粥吹得温了些，才送到她嘴边。
虞泠心下暗爽，面上却表现得不为所动，一口接着一口，乖乖把一整碗的粥喝完。
倒不是有多饿，而是难得皇帝手把手地伺候自己，不享受白不享受，何乐而不为。
司鹤自出生起就是皇后嫡子，何时不是养尊处优？不想与虞泠成婚，反学会伺候人。
他动作娴熟，没有一丝不情愿。虞泠其实有些意外，司鹤竟不怪罪她。
观鹤楼上那一跳，她以为皇帝怎么着都要同自己置气几日，他这会反伺候起她来。
看着眼前的帝王，虞泠忽记起皇帝自司棠出生后，就再没去过其他妃嫔宫中。
皇帝只有一位独子，不是好事。看似尊贵，实则一旦有事，第一个拿司棠开刀。
西河郡主便是最好的例子，太后不动司棠，仅仅因为独这一位皇孙，那其他人呢？
在后宫中待得久了，虞泠对于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曾奢望过，对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说这个，不是司鹤有病，是她有病。她可不想皇帝冷落了后宫，以至宫妃对她心生怨怼。
“陛下，您的子嗣只有棠儿一位，您难道不觉得有何不妥？”虞泠吃完一口青菜，忽然开口。此话一出，候在殿里的宫人都瞪大眼，却无人敢抬头。
司鹤没察觉出她言下之意，笑道：“怎么？泠儿想再为朕生一个孩子也无妨。”
皇后体弱，生育对她而言太过消耗身体，是以在得了司棠后，他没再提子嗣一事。
孩子对司鹤而言，最大的作用不过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安定前朝，他不想虞泠为了生孩子，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他还要他的泠儿长命百岁。
“臣妾是说，陛下可有想过，宠幸后宫妃嫔，让她们也诞下一男半女。”
司鹤夹菜的动作一顿，素来淡定自若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申请，他将筷子放下，笑了笑：“朕的皇后当真是大度，时不时便要劝朕去宠幸旁的妃子。”
他脸上虽挂着笑，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如此贤后，太后竟还对你不满。”
大殿内无人说话，很是安静，是以司鹤所言虞泠面前能听全，皇帝这是生气了。
“还请陛下稍安勿躁，陛下难道不觉得，只有一位皇子，到底不能安社稷。”
宫中尚有伺候的宫人，虞泠极力把话说得阴晦，皇帝何等聪明，定然能明白。
皇帝闻言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对于皇后而言，朕算什么？”
他可以理解虞泠疼爱司棠，可为了孩子，就能不管他的意愿么？
虞泠望着他没有言语，最终两人不欢而散，虞泠独自一人靠着床头坐了好一会。
待到月上中天，她才叫来小禾：“小禾，你去查一查，宫外的流言都是怎么传本宫与俑族可汗有私情一事，务必查得事无巨细，不能漏过任何细节。”
“啊，娘娘，那些人说的都是浑话，您无需放在心上。那些腌臜言语，您应当不理会才是，怎么反而要查？”小禾以为自家主子是一时气着，才想查问此事。
“你只管去查就是，本宫自有打算。再有，命人备水，本宫想沐浴更衣。”
尽管寝殿中置有冰盆降温，可身上仍会冒汗，非要痛痛快快洗个澡才能舒服些。
见虞泠执意要查，小禾不再多言，下去命人备水就去查虞泠吩咐之事。
“天都这么黑了。”虞泠看着窗外月色，意味深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