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作为皇后寝殿，各项设施都十分完善，用膳有专门的偏殿，沐浴亦是。
因天热，浴池中只是用了温水，虞泠褪去衣衫走入池中，依着池沿而坐。
铺着花瓣的水没过肩膀，虞泠枕着池沿边上的玉枕，舒坦地轻叹一声。
在大热天里，能拥有一个小型浴池实乃天上人间第一美事。她微眯着眼，纤长的玉指在汉白玉的石雕上百无聊赖地敲着，忽察觉到池水动了一下。
虞泠猛地睁开眼，眼神凌厉地向前看去，跪在池沿边的侍女吓了一跳：“娘娘……”
侍女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很是普通，就是丢到一众宫女里都不起眼。
她以为自己惊扰了皇后，放下手中的木盆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奴婢唤了娘娘的，只是您不曾听见，奴婢就自行进来，想为娘娘试试水温就退出去。”
宫女吓得声音发颤，虞泠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摆摆手：“别磕了，你说的本宫听不见。”
得了宽恕，宫女仍有些惊魂未定，有些犹豫地抬起头来，见皇后正打量着自己。
“你是在浴池伺候的宫女？本宫对你没什么印象，你到凤栖宫当差多久了？”
此人样貌平平，莫说是脸盲的，就是一般人见了也极难记住她这么一号人。
凤栖宫各处宫人当差分工明确，但小禾在时，近身伺候的事就交由小禾来。
眼前这位宫女，虞泠脑海中模糊有那么一些印象，但若不是这个人到跟前也记不得。
“奴婢正是浴池当差的，如今到凤栖宫当差也有四年的功夫。”宫女瑟瑟缩缩说着。
虞泠觉得有些不耐烦，声音拔高了些：“抬起头来说话，本宫不看你口型不知你说什么。”
宫女畏惧地抬起头，把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虞泠听罢若有所思，四年，正是她和亲到翎国的时候，虞泠忽记起什么：“你原是在本宫内殿当差的宫女？”
虞泠总算记起来，此女有一回当着她的面，伺候皇帝更衣被她斥责。
后来出了下毒一事，加上虞泠不喜内殿多人，就把其他的宫女打发到别处当差。
“是，娘娘还记得奴婢，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宫女垂下眼帘说着恭维的话。
虞泠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沐浴罢就回到殿内，又命人添了两盆冰。
“娘娘，李公公来了。”传话宫女走进来，虞泠正好挽起头发，闻言挑眉。
“请进来。”虞泠理好衣襟走到外殿，就见李怀忠身形绷直地站在殿中，额头出一层汗。
“李公公有何事？”虞泠抬手示意宫女看茶，李怀忠见状赶忙摆手说不用。
“陛下吩咐奴才来向皇后娘娘传一句话，陛下说今夜翻昭嫔的牌子，不知娘娘满意否？”
回禀完，李怀忠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下暗暗叫苦，陛下怎偏派他来。
虞泠闻言微怔，嘴角抽了抽，皇帝幼不幼稚？她随即淡笑：“还请公公替本宫向陛下回话，就说本宫很满意，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莫要枉费才是。”
李怀忠回到文清殿，把虞泠的话一五一十回禀与皇帝听，他话音刚落，皇帝就捏断手中的笔杆：“皇后当真是这般说的？”
李怀忠的心脏随着皇帝语气拔高怦怦直跳，担心皇帝一不高兴，就命人把他拖下去赏一顿板子，战战兢兢道：“千真万确，奴才不敢在陛下面前胡言。”
“朕的皇后当真宽宏，李怀忠你说是不是？”坐上的皇帝眼神阴鸷，好似就要吃人。
李怀忠心下苦不堪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转了话题：“时候不早，不知陛下可要摆驾昭嫔娘娘的寝殿，还是再看一会折子？”
“皇后既然都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朕怎好辜负她，也不必去昭嫔的寝殿，李怀忠，你去着人把昭嫔抬到文清殿来，再把这个消息传到各殿。”
皇帝这是有意膈应皇后，妃嫔侍寝，除去皇后之外，还从未有到文清殿的先例。
然虞泠得知此事，已是在次日，倒不是李怀忠传递消息缓慢，而是她已睡着。
虞泠坐在铜镜前，任由小禾帮自己梳妆，听她回禀着城外的流言。
“大致就是这些。”将流言说完，小禾暗暗松了口气，说这些对她而言着实有些折磨。
“传谣言的人很懂得拿捏人心，不去做八卦记者着实可惜。”虞泠摇头轻叹。
一个话题，要想吸引热度，就要知道什么类型的话术能成为人群中的爆点。而暗中操盘谣言之人深知其理，把百姓爱看戏的心思拿捏得很紧，所以谣言才会传得这般快。
“娘娘，您，难道就不觉得生气么？”小禾挠了挠头，娘娘对这些事很不上心。
打听到这些话时，小禾作为旁观者尚且气得要命，可虞泠听了，倒像这些事与自己无关。
“你是指哪件事？”虞泠思索片刻，似乎于她而言，她“应该”生气的事还挺多。
“没，没什么，后宫妃嫔已在前殿等候，娘娘，请。”小禾为虞泠戴上凤冠，向一旁退开两步，伸出手扶着虞泠起身。
“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清泠泠的请安声响起。
后宫妃嫔少有年岁在二十岁以上的，声音都还有些稚嫩，一齐请安时声音很是悦耳。
而在一群人中，有一人的声音格外清亮，生怕旁人不能注意到她一般。
虞泠循声望去，目光落在沐妃身后的昭嫔身上，淡然一笑：“免礼，坐吧。”
她说罢旋身坐在凤椅上，众妃嫔随之落座，而昭嫔始终高高扬着自己的下巴，脸上志得意满的神情使得她在所有妃嫔中很是醒目。
“昭嫔今日心情好似甚好，不知发生了什么趣事，也不同众姐妹讲讲，让大家也开心开心。”虞泠端过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开口。
昭嫔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下颚抬了抬，亏她不怕闪着脖颈：“怎么，皇后娘娘不知么？”
她话中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坐在她右边的沐妃不禁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