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竹行医多年,加上跟在师父身边出诊多年,自认为什么疑难杂症都见识得差不多。

    可这样的症状,他还是第一回见。

    太古怪了,这毒竟然能够让人如同在睡梦中一般,五脏六腑丝毫没有移位,可是就是醒不过来。

    从床边退后,林孤竹不敢去看沈姝颜的脸色。

    “你也没见过是吗?”她声音越是平静,林孤竹就越是心里没底。

    “王妃,你不要这样,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之前这么多的坎你们都过来了,这一次也一样的。”

    沈姝颜点点头,面上平静无波。

    “你先替我看着王爷,我进宫去禀告皇上。”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结果身形不稳,差点倒下去。

    “王妃姐姐。”傅栎连忙从后面扶着她,同林孤竹一模一样的担忧,“王妃,您不能再出什么事了,王爷他还需要您呢。”

    “你们放心,不看着王爷好起来,我怎么可能有事,不过是方才起的有点急了,所有头晕罢了,不碍事。”

    傅栎看看林孤竹,有些拿不定主意。

    林孤竹假装没看到,低头去看床上的司徒宴。

    这老狐狸!

    傅栎心里痛骂一句,这哪里是值得人人敬仰的神医传人,这分明就是无赖。

    他正在心里骂着林孤竹,再回过头,看见沈姝颜的背影已经下了台阶。

    此时此刻,遮阳的黄色晕染着半边天,沈姝颜的背影,同夕阳一起,相得益彰,更加衬得她萧瑟,也坚定。

    御书房。

    将司徒宴在御史府门口中毒的经过说了一遍,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语气竟然能如此平静。

    “皇上,民女无能,不能为王爷解毒,还请皇上做主。”闻言,座上真龙天子静默半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中毒之事,可还有别人知道?”

    他话语中隐隐带了一丝怒气。

    “回皇上,当时御史府外面围了众多百姓,民女一时心急,并未......”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皇上直接打断,“传朕旨意,凡是在御史府看到他中毒的人,让金吾卫搜出来,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龙颜大怒,她只能低眉跪在地上,柔弱的身子板板正正地跪着,承受着雷霆之怒。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皇子下毒,实在是猖狂至极。”一块镇纸飞下来,擦着她的左臂飞出去。

    御书房从上到下,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如此动怒。

    “给朕严查,就算是将整个京都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查出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沈姝颜还是跪着,不卑不亢,还是平静如水多模样,丝毫没有被顶上的狂风暴雨影响。

    “这件事,都把嘴巴闭紧了,若是朕在外面听到半个字,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落下最后一个字,皇上便摆摆手,示意众人出去。

    沈姝颜扶着发麻的膝盖,有些僵硬地从地上起身,躬着身子退出去。

    旁边的盛公公看得心疼,又碍着圣上动怒,不敢上前去扶,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从台阶上慢慢挪下去。

    只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约莫过了七日,整个京都便已有了流言——

    琅山王殿下身中剧毒,药石罔救,只能听天由命了。

    朝廷中自然更是暗流涌动,更是有不少重臣暗暗传了另立太子的折子给皇上跟前,皇上愁出来两鬓白发。

    一日,沈姝颜刚刚从医馆出来,小荷在后面跟着,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前面就是玉楼春了,这可是王爷以前最喜欢去的地方了。”

    小荷本想着扯开话题,逗沈姝颜开心,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说错了话,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小姐,你放心,王爷肯定能醒过来的。”

    沈姝颜叹了一口气,这些话,她已经听腻了。

    前两日还好,他就算吃不下去东西,好歹还能喂一点流食,可这两日,他已经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长久如此......

    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他的症状同前一世的植物人非常相似,可植物人醒过来的概率,就是在医学技术比较先进的二十一世纪,也还是机会渺茫,更何况是现在。

    她嘴角荡漾出一抹苦涩的笑,若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有这一劫?

    想着,她不知不觉抬脚进了玉楼春。

    “小姐想要雅间,还是大堂?”

    跑堂的声音将她的神智拉回来,她恍惚地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自己突然从地狱来了人间一般,鬼使神差地开口,“要雅间。”

    “好嘞,小姐请随我过来。”

    跑堂极为热情地将沈姝颜领上二楼,沈姝颜要了一壶极为简单的茉莉花茶。

    跑堂一脸纳闷,茉莉花茶不值当,还从来没见过要雅间的客人喝茉莉花茶的。

    想起来司徒宴以前都是在拐角的那一间坐着,沈姝颜便指着那一间道,“我去那一间便好了。”

    跑堂瞧着她手指的方向,讪讪摇头,随后便扯出来笑,“小姐,您就别去那一间了,那一间已经被人定下来了。”

    “他又不在,没事。”

    跑堂只当是哪家小姐比较骄纵,神秘兮兮地开口,“小姐,您可知,那一间是谁订的?”

    “琅山王司徒宴。”

    “琅山王的东西,不能碰。”

    “我是他未过门的王妃,也不行吗?”

    她还是头一回端出来琅山王妃的身份。

    小荷在背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叹了口气。

    小姐这又是何苦?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姐......不,琅山王妃请。”

    跑堂连忙换上了更加热情周到的笑容,将沈姝颜引到门口,“王爷曾经交代过,只要是琅山王妃来了,这间房就是王妃的。”

    闻言,她点点头。

    思绪还有些恍惚,正要刚刚坐下来,她忽而听到了隔壁清晰的声音,眉头狠狠一皱。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司徒宴要把这间房包下来。

    这中间的墙壁应该是特别设置的,不隔音。

    听到“琅山王”两个字,她屏息凝神,下意识听下去。

    那边的声音更加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