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朝她微微苦笑,摸着她的秀发道:“如果父皇不同意联姻的事,我就跟你回西临去吧,你说你父皇会接纳我吗?”

    “当然会!我本来就不想你回东渊,是你说婚姻大事,需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

    萧奕彦默然看着兰浔公主纯真烂漫的笑容,心底泛上一丝苦涩。

    这一年来,她苦追不止,死缠烂打,使劲十八般手段,多少也令萧奕彦不知不觉为她感动,心也软化下来。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渐渐淡忘心底那个影子,便同意了兰浔公主的联姻提议,没想到回到东渊,听到她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痛楚到绝望……那种深入骨髓的感觉,他相信自己是一生一世都没办法去除了。

    这样的联姻,对兰浔公主真的好吗?

    萧奕彦心头反复思量,茫然一片地走着,忽然发现有人在回头看自己。

    是那个北楚公主赫连澜。

    他抬起眼来。

    兰浔公主却第一时间地表示了敌意,拦在萧奕彦身前:“听说你是北楚公主?我是西临兰浔公主。

    我告诉你,辰王是我未婚夫,看你斯斯文文的模样,不要失了公主的体统,盯着别人的未婚夫看个不休。

    ”

    顾清离包容地朝她笑了笑,心想这兰浔公主看起来温顺许多,还以为她被萧奕彦调教得改变了性格,没想到依然是这样娇蛮的性格。

    若不是早知她心地善良,又对萧奕彦痴心不悔,真想给她点小苦头吃。

    “你笑什么?”兰浔公主感受不到她的敌意,反倒用纵容的眼神看自己,一时有些奇怪。

    “兰浔公主,你追回了他的人,也追回了他的心吗?你种下的那粒种子,发芽生根了吗?”顾清离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飘然离去。

    只留下兰浔公主大张樱唇,震惊地站在原地。

    “兰浔?兰浔……”

    过了许久,兰浔公主才如梦初醒地被萧奕彦从发呆中唤醒,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阿彦,我在做梦吗?”

    “青天白日,你做什么梦?”萧奕彦莫名其妙,只疑惑地看了看顾清离的背影,又问:“我问你话,为何不理?”

    “你问……啊,你问我什么?”

    “那个北楚公主之前认识你吗?怎么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她问你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显然,萧奕彦也起了疑心。

    兰浔公主张口欲答,忽然却改了口:“没……没什么,谁知道她什么毛病,说的话让人一句也听不懂。

    ”她虽然性情纯真,也想到了此事不能随意揣测。

    如果她所想的是真的,顾清离变成了北楚公主,从身高相貌到身段都与以前不再一样,那一定发生了不可测的变故,她不能随意揭破顾清离的身份。

    况且,她从心底不愿意让萧奕彦知道顾清离可能还活着的事。

    对情敌存防范之心,和害人之意那是不相干的。

    她心里想着,闪烁其辞,然后挽着萧奕彦往轩寿宫去。

    萧奕彦无可奈何,又有更多心事涌上心头,一时也把这件怪事给忽略了。

    与他们分手没多久,顾清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无踪,开始想萧奕修阻止自己的眼神。

    显然一切皆在他预料中,但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免自己和萧奕彦被他连累,还是说……连被囚这一步都是在他算计之中?如果是,他想要做什么?

    她走得很慢,边走边思索,按他往日行事的风格,渐渐推测出一点端倪来。

    皇帝让他代掌御营兵力,却既没有明文圣旨,也不交兵权令符,前面将萧奕瑾囚入暴室,跟着就囚禁萧奕修,这却是将兵力全权回收的意思。

    以皇帝目前的身体状况,难道还能统率御营?他自然是还得找个代掌之人,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陆凌晖,但是陆凌晖几番跟着萧奕修行事,以皇帝识人的精明入微,怕是不会再放任他……此时萧奕彦回来,是个最好的人选。

    顾清离左思右想,叹了口气。

    承天殿那边,秦必却在书案前摊平之前写好的立储诏书,听凝神听皇帝的吩咐,一笔一划落下字迹。

    摧雪殿内,萧奕北又回到原来的偏殿,经久无人居住,这里似乎又破败凄凉了些。

    他重重地倚着墙壁滑下去,跌坐在地,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隔壁一轻一重、一长一短的敲击声。

    “你又回来了。

    ”杜莺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就在耳边。

    萧奕北没有注意,只是叹气,然后道:“父皇不知道怎么想的,将五皇弟、六皇弟押入暴室,将我又关进摧雪殿,我怀疑他已经失心疯了,对所有人都充满疑虑……他身边现在已经没人了,到底想要怎样?”

    “真的没人了?”

    萧奕北不再说话了。

    倒是还有个萧奕彦赶回了皇宫,可是以皇帝如此多疑的个性,怎么会在这种情形下轻易启用他?倒是那些未成年皇子更容易掌控,例如毫无特色的萧奕陵、萧奕炅,甚至还有更年幼的皇子……

    “你把事情跟我说说。

    ”

    萧奕北便贴着墙壁,将今日的审讯和宣判一一说了。

    “你今夜,要去暴室,将萧奕瑾放出去。

    ”

    “什么意思?”萧奕北一个激灵,坐正身子。

    “你别管,就这么做。

    ”

    “我现在哪有自由?”

    “我会帮你的。

    ”

    萧奕北心里越发生疑,对杜莺也更捉摸不透起来。

    从前他对她心血来潮,一时迷恋,到后来厌倦了想要甩脱,都没想过这个出身宣花楼的风尘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杜莺为他出谋划策,让他装疯卖傻出宫避祸,再献计让他去投靠赫连御,他才觉得这个女子越来越不简单。

    可是要说能帮他顺利走出摧雪殿,他不由自主便朝外看了一眼,森然的守卫比之前更回固了,完全不像普通的冷宫那样清冷。

    “我出不去。

    ”

    杜莺没有回答他。

    天色渐渐暗下去,萧奕北发怒地将送来的晚膳全踢翻了,连托盘朝窗外砸去。

    他再失势,拿人撒气还是无人敢反抗的。

    只听他在窗内大吼:“滚,都给我滚远点!”

    识相地都从他窗下走远了些,默契地不去理会。

    反正这个二皇子之前就有人传言疯了,做什么都不会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