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王知道你将票据藏在哪里?”

    “王爷自然不知,只有我爹知道,我将它们藏在王府书房里,王爷的书案有个加锁暗格,就放在暗格里。

    ”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淡淡道:“你初来乍到,他倒是挺信任你。

    ”

    凌馨宁微微一笑:“男人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总是很难藏住秘密吧,我有心而他无意,总能探到。

    ”

    皇帝的眉心拧起来,看向萧奕修的目光疏淡而冷漠。

    萧奕修却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却又仿佛一切都在他算计之中。

    凌远章脸色苍白得难看,看着凌馨宁的目光像要把她撕成碎片。

    “凌尚书,能请教一个小问题吗?”

    萧奕修温文尔雅地开口,凌远章的怒气发不出来,只能拱手道:“下官知无不言。

    ”

    “这位亲卫队长是什么时辰动身去本王府中的?”他其实问的明明是那御营卫队长,但目光盯着的却是凌远章。

    早朝时间从卯时准点开始,期间凌远章不可能离开,所下的命令必须是卯时入金銮殿之前。

    “差不多近卯时出发。

    ”亲卫队长忐忑不安地答。

    这事做不了假,毕竟带去搜查的不止他一人,且招摇过市,陌王府的人都清楚他们几时到达的。

    萧奕修看着殿内的铜漏壶微笑:“现在是卯时三刻,而凌尚书的所谓证据,已经在片刻之前呈上金銮殿,也就是说他们来去不过三刻钟功夫。

    从皇宫至陌王府一个来回,再到通报进殿,差不多要半个时辰。

    父皇,这位亲卫队长可要好好嘉奖,他办事效率实在太高,陌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四百亩方圆是有的,居然在一刻钟之内就完成搜查任务,岂非神速?”

    亲卫队长脸色也不佳起来,偷眼瞟了下凌远章。

    凌远章没想到他如此凌厉,只从时间上推断就压得自己哑口无言。

    萧奕修轻叹一声:“凌尚书,本王还有一名人证,你还想听听他的证词么?”

    “你……”凌远章骑虎难下,咬了咬牙,“好,有什么一并说清楚,请皇上定夺。

    ”

    “中书令,本王的人证差不多也已至殿外了,还请你再引个路。

    ”

    秦必被他使唤得没脾气,绷着张脸便出去了。

    进来的时候,秦必那张脸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简直是诡异万分。

    不过当百官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人时,齐刷刷地跟他一样诡异起来。

    “这……这不可能,程遨?”柏万青先失声惊呼。

    秦必身后的年轻人一身肮脏残破的白色深衣,神情憔悴,面容消瘦,脸上、身上还有多处伤痕,有些地方隐隐透着血渍,仿佛被人从牢狱里刚释出来一般。

    “程郎中果然命硬,未令本王失望。

    ”

    程遨抬眼,却没有答柏万青的话,直勾勾看着萧奕修,眼中忽然潮红起来,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微臣程遨,见过皇上,愿吾皇万岁。

    ”

    “这……程爱卿,真是你吗?”

    程遨点点头,倏地抬眼瞪着朱维安:“朱刺史,托你的福,程遨居然还没死,你很失望吧?”

    萧奕修笑笑,道:“程郎中,其实你不必如此愤怒,而应该感激朱刺史才对。

    若非他想要留你一命,只怕十个你也被卷入坝下的激流,再也找不回来了。

    ”

    程遨绷着脸,看着朱维安的眼里全是恨意:“没错,我是该感激你才对,坝上工程一直由我负责监督,质量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决不可能在修建好之后突然多了那么一处缺口,除了刺史大人,应该没有人能做到在日夜赶工的堤坝上做手脚。

    ”

    “程郎中想多了,堤坝被冲出一道小缺口,明显是施工质量问题……”朱维安笑得很勉强,“程郎中万幸,我是替你感到高兴的……”

    程遨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道:“还有更巧的,我被冲到渡云河往君娥山去的下游,居然被熟谙水性的人救起来,跟着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实在是令人感激不已啊。

    不过,既然相救,为何又限制我的自由?始终用各种方法劝说我不要离去?”

    没等朱维安和尤晨光解释,程遨已冷笑:“其实这件事细细一想,便能明白,刺史大人明知我施工到需亲自视察质量,特意留了那个缺口给我这旱鸭子;而尤会长的人适时救下我,让我感激不已。

    待陌王在京中事发,被诬陷定罪,我便能得自由,还会对你们感激不尽。

    只是你们没想到吧,陌王府的影卫能先你们一步将我找到。

    ”

    “不过,你们更没想到的是,在我落水之前,其实已经知晓朱刺史派遣去调查水利工程物价的清单是假的。

    你们虚报价格,到底是从中牟利还是打算嫁祸陌王?”

    萧奕修适时地轻咳了几声,神情有几分病态的虚弱,眼神却是少有的清冽淡定。

    相比他而言,凌远章现在则显得心虚而慌乱,几次三番欲张口为自己分辩,却被皇帝凌厉的眼神制止。

    “朱维安,尤晨光,你们还有何话可说?”皇帝终于开口,申斥的口吻和直呼其名的态度已表明了心意,那两人闻言慌乱地跪下。

    整个金銮殿上神色各异,脸色不好的岂止他们而已,萧奕墨的眼神已如云翳压顶,一直紧抿着唇克制自己。

    他不开口为凌远章开脱,分明只是想撇清自己而已,眼看着情势急转直下,他已有弃车保帅的打算。

    萧奕修清淡的眼神掠过他的脸,仿若不经意地朝他笑笑,了然一切的目光令他满腔的怨毒发泄不出,只能紧紧咬着牙根,下颌绷得有些发白。

    “凌爱卿,你勾结赤越刺史朱维安、商会会长尤晨光,企图嫁祸陌王,所为何故?”

    “微臣不敢!”凌远章扑通跪下。

    “你不敢?指证你的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凌馨宁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她与程遨的话合情合理,赤越商会诸多商人一同指证,你还有何可辩解?”

    “微臣……”

    邓盛川突然指着朱维安与尤晨光道:“他们官商勾结,垄断赤越经济,商会没有人敢反对他们。

    若不是此次上京面圣,我们这些小商贾哪敢与他们为敌?向来都是以他们的意愿为马首。

    而陌王赈灾,救了赤越万千灾民,在赤越有口皆碑,此事只要随便找人一问,街知巷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