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遨死了?”顾清离觉得不可置信,那么年轻灿烂的笑容,仿佛尚在眼前,怎么可能就消失了?她有些鼻酸,总觉得程遨的死与她有关。

    “柏万青认为他是受了我们的牵连,现在对我充满恨意。

    ”

    “不可能。

    ”顾清离断然道,“这不是迁怒,这是离间。

    他们应当从哪里得知了程遨的身份,猜测到了你想拉拢柏万青的意图,让你们反目……”

    她脸色忽然骤变:“我们忽略了凌馨宁!”

    凌馨宁住在雨澜轩,平时总有影卫看守,并不自由。

    看见萧奕修与顾清离双双步入,不禁愣了一下,淡然道:“什么事想起我来了?”

    “你是不是将程遨的身份透露给什么人了?”

    “程遨的身份?”凌馨宁眼中充满疑惑,“就是那个敲竹杠的家伙?”在她心里,对程遨唯一的印象就是敲了她六套衣服的钱。

    顾清离与萧奕修对视,觉得她不像是作伪,沉声道:“程遨是柏万青的外甥,他在渡云河上督工的时候落下堤坝被卷进河水,尸骨无存。

    ”

    “柏万青又是谁?”凌馨宁虽然也是个尚书千金,但她从小未在京城长大,对朝中局势并不清楚,竟然连柏万青也不知道。

    顾清离心头松了一下,跟着又一片茫然:“不是你,会是谁?”

    萧奕修简略说了一下柏万青的立场和程遨的关系,凌馨宁总算有几分明白了:“柏万青取中立,是各方势力想争取的对象,而程遨死了,对于你想争取柏万青成了很大的阻止。

    ”

    “不是你,那就一定是朱维安那帮人,但是程遨理应不会随意透露自己和柏万青的关系。

    ”

    凌馨宁蹙起秀眉:“那可不好说,程遨这个人看起来城府不深……”

    顾清离道:“其实应该查一下我们走后程遨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

    凌馨宁点头:“而且我觉得,你们都知道程遨是柏万青的外甥,想要拉拢,那么对方如果真的杀了程遨,虽说破坏了你和柏万青的关系,他自己也没得到多少利益,或许……”

    萧奕修缓缓点头:“没错。

    ”跟着似笑非笑看着她:“凌姑娘,是否能大义灭亲,就看你了。

    ”

    凌馨宁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两人走出雨澜轩,顾清离才长出了口气,低低道:“这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你有多少把握能扳倒他们?”

    “萧奕墨是没这么容易被扳倒的,不过有凌馨宁这枚棋子,凌远章怕是要……被亲生女儿出卖,感觉可能不会太好。

    ”

    “这个凌馨宁也真够狠的,生父也能出卖。

    ”

    萧奕修淡然一笑:“卷入朝党之争,所谓亲情,只有可利用与不可利用之分而已。

    ”

    顾清离忽然扣住他的手,眉心有一丝淡淡的怅惘:“萧奕修,哪天要是我与江山,让你择其一,你会怎样?”

    “不会有那天的。

    ”他抬手轻抚她的眉眼,指尖停在红纱上。

    回到王府,为了隐瞒身份,顾清离依然是一身红衣的离月,凌馨宁依然将她当成侧妃。

    “如果有呢?”她执拗地想问个结果出来。

    萧奕修缓缓敛起眉:“我要你,也要江山。

    如果放弃这一切,我又如何保护你?”

    顾清离默然。

    午夜的月光洒落在床榻前,两双并排的鞋整齐地摆放着。

    茜纱帘微动,香风幽然,顾清离悄悄越过萧奕修的身体,下床走出去。

    她独坐在月色下的石墩上,微闭双眸,引导体内气流运转,细细的喘息令她额上渗出汗来,呼吸越来越急促。

    前世她并没有修习过内功,直到萧奕修教她吐息练气后才开始学会运气法门,但人体经络走行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很容易便学会了。

    气流到了某处,突然受到阻碍,顾清离额上由细密的汗珠变成豆大,长而弯的秀眉敛起来,眉心有痛楚之色。

    她的隐忍逐渐升级,直到把下唇咬出血来,终于没忍住,发出低低的痛呼。

    她蓦然睁眼,看着指尖一点黑气凝聚,可是她无论如何不能自如地将那东西逼出来看一眼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那是条细长的黑色蛊虫,从方雅竹指尖出来的时候没看得清,进入她体内时依然没看得清,可是若不能弄清楚,她很难找到根治的法子。

    顾清离痛楚的神情越来越深,却依然无法可想,她只知道这蛊虫在体内时,若不去招惹它,便仿佛它不存在一般,不会痛苦,也不会有感觉,可是一旦动到它,甚至有想伤害它的念头时,它便如心灵感应一般让她痛苦万分。

    “清离,你在做什么?”

    萧奕修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顾清离身子一颤,陡然惊回神,指尖凝聚的黑气瞬间散去,身体一阵痉挛,她啊一声痛苦地呼唤。

    萧奕修一惊,抢上前抱住她,将她整个人环住了,低头看见她脸上强忍痛楚的神情,压抑着微怒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清离想开口,却觉得周身奇寒,如坠冰窖,牙齿都开始发抖,格格作响。

    萧奕修不明白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她神情变幻,脸色开始发青发白,颤抖不已,他心里一窒,再也顾不得问什么,匆匆抱着她回屋,小心翼翼上了床,将她搂在怀里,柔声低语。

    顾清离体内的寒气渐渐驱散,疼痛又生,如此反复纠缠,她颤抖、痉挛,死死咬着下唇,看得萧奕修心都揪起来。

    “清离,清离!”

    顾清离体内的痛楚终于一点点褪去,仿佛是体内蛊虫感应到了她的杀意淡去,也渐渐平息了下去,不再在她体内乱折腾。

    “怎么样了清离?”

    顾清离微睁了眼,看见他关切又心痛的神色,心弦一颤,眼泪倏忽落下来。

    “萧奕修……奕修……”她蓦然伸臂搂住了他,心里无端升起恐惧。

    “怎么了?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可能……要死了。

    ”

    “胡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找回了理智,轻轻摇头:“没事了,我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

    萧奕修的脸色陡然沉下来:“清离!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到会相信你的托辞?还是说,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

    “又或者是你觉得我无能帮你?所以干脆隐瞒着我?”

    “你放心,我自己能解决,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

    萧奕修薄唇紧抿,有一丝凉意,眼神也慢慢冷下来,却什么也没说。

    “萧奕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