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皇帝也喃喃了一句,用离奇之极的眼神看顾清潇,“你既身为顾丞相之女,身为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又如何会进入陌王府?”

    “回皇上,民女自幼研习医术,确实足不出户,可自二姐出嫁之后,听闻陌王爷长年病弱,心中常担忧姐姐,于是翻遍古籍查找医治方法,想要上门为陌王爷医治。

    苦于家父规束,说闺阁女儿久居他人府中不合礼节,才偷偷想出这招,拟了个鬼医离月的身份。

    ”

    她眨了眨眼:“民女知道如此是不合礼节,但怎奈日久生情……”她羞怯怯垂下臻首,脸上颈上都染上了粉色。

    “实在是太不合礼节了!”皇帝重重地斥了一句,跟着叹口气,语调又缓下来,“不过这倒也解决了最难的一点,既是顾丞相的女儿,那倒是门当户对。

    至于屈居侧妃一事,毕竟正妃是你姐姐,想来你们姐妹也会相处融洽。

    ”

    兰贵妃仿佛回过魂来一般:“是是,这事……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

    顾清潇偏了脑袋,朝萧奕墨娇柔一笑:“暮王爷,坊间流言最不可信,以后还是不要误信谣言呀!”

    萧奕墨勉强笑了一下,觉得如坐针毡,起身道:“父皇,儿臣想起尚有些朝政事务未处理完,先告辞了。

    ”

    接着诸皇子陆续告退,萧奕修挽着顾清潇默然离去。

    “王爷,你不开心了?哦对,其实……我这件事我该先知会你一声,不该让你太意外。

    ”

    萧奕修朝她温颜一笑,神情恬淡自如,语气却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你真让本王感到意外。

    ”

    “怎么了?”顾清潇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娇嗔地嘟起嘴:“难道因为我是清离的妹妹,你就不喜欢我了?”

    “你想多了。

    ”他平静地扶着她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去丞相府。

    ”

    顾清潇愕然瞪大眼:“你要送我回家?”

    “出嫁之前,你总不能一直呆在王府,会惹人非议的。

    身为侧妃,还是从丞相府出嫁合适些,何况,本王也需要正式提亲,才不致于委屈了你。

    ”

    顾清潇登时笑颜晏晏:“还是你想的周到。

    ”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令顾清潇莫名地有点心慌,她悄悄抬眸,打量着他的神情。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顾清潇愕然睁大眼,心陡然往下一沉。

    “你若没有恢复记忆,怎知自己是相府三小姐?”

    顾清潇悄悄松了口气,柔声道:“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谁的,我失去的……只是在王府的一段记忆而已。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怕你不愿意娶妻妹。

    ”

    她婉转羞涩地低下头,恰如一茎娇荷在风中款摆。

    萧奕修没有再说话,直至到了相府门前,他轻叹一声:“到了。

    ”

    顾清离低头拿着绣花棚子,第一次认真地绣着花,心里如同棚子上那团五颜六色的东西一样,凌乱如麻。

    “王妃,不是这样的……”雨樱耐心地教她。

    “王妃想绣什么呢?”

    “绣朵并蒂莲,送给王爷作新婚之礼。

    ”顾清离语音清冷,毫无波澜。

    雨樱一时失语。

    王爷已经回来好几日了,虽然没带着那个离月,也就是顾清潇一同回来,可是册封侧妃的消息是不可能隐瞒的。

    王妃一直没有见他,将他拒之门外。

    而王爷也一反常态,没有用任何手段勉强她开门,只是默然离去。

    “王妃怕是绣到侧妃入门,也不能绣朵像样的并蒂莲了,还是奴婢替您来吧。

    ”

    顾清离手一缩,淡淡道:“我能行的。

    ”

    雨樱无言相劝。

    到侧妃入门那天,顾清离还真的绣了块形似并蒂莲的帕子。

    大婚礼仪,比嘉夫人入府那天要隆重许多,毕竟身份有所不同,相府嫁女又摆足了排场,除了不能拜天地父母之外,别的毫不亚于顾清离出嫁。

    然而再豪华的排场也激不起顾清离半点情绪,她始终端庄贤淑得像个敦守礼仪的正妃,一切挑不出半点差错。

    连顾清潇在给她敬茶的时候,她也没有半点为难,神色温和地受了,说了几句吉祥话。

    只在抬眼时,她不经意发现大厅内贵宾席上,坐着道令人意外的身影——辰王萧奕彦。

    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被人引进厅落座的,顾清离一点都没注意到,或许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对交拜的新人身上,

    萧奕彦对上她目光的时候,朝她投去深深的注目,除了礼节性的笑容外,添了许多复杂的内容,包括怜惜、宽慰、喜悦、难过……

    直至礼成,新人入洞房,宾客在喧哗笑闹中陆续散去,顾清离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身为主母,她理应主持家事直到宴散人空,但她只坚持到这时候便起身对嘉碧若说了几句话,将应付场面的任务全交给嘉碧若,自己退席离去。

    洞房里满眼喜庆之色,大红双喜贴满屋内的箱柜妆台,屋内隔帘都换成了绯红轻纱,飘扬如焰火,颜色明亮得几乎有些刺目,喜婆和丫鬟们围着新娘,喜气盈盈。

    新娘子一身绯色喜服,精美的金线纹绣和串着珠玉的缀饰,仅这件喜服便值上天价,与顾清离出阁时寻常的新娘服有云泥之别。

    喜婆见鲜衣华服的萧奕修进门,眉开眼笑地道:“请王爷掀盖头。

    ”

    接着蕊珠托着盛放纯金秤杆的红木托盘递到他跟前。

    萧奕修握着秤秆,着看坐在满床红色锦缎中新娘,竟迟疑不前。

    “王爷是太欢喜了吧?别误了吉时。

    ”

    萧奕修深吸了口气,终于提起秤杆,挑起了盖头。

    凤冠下那张俏丽玉容款款抬起,朝他深情含笑,娉婷起身。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良辰今宵,美人如玉,他怎得不心动?

    但是当蕊珠将盛了合卺酒的两盏玉雕合卺杯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眼前隔空的玉容笑貌却如烟如雾,模糊到不真实。

    顾清潇率先举起的玉杯,抿唇浅笑。

    萧奕修眸中有几分迷离光泽,举杯与她交臂对饮,然后由喜婆将绾了同心结的玉雕杯一仰一覆置于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