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

    ”

    萧奕墨摆出一脸意外朝他看一眼,好像刚察觉他的存在:“哦,五皇弟居然也在,近日神清气爽,想来身体大安?”

    “还是那样子。

    ”

    萧奕墨笑笑:“怎么,离月一场失忆,连医术也不记得了?”

    “嗯。

    ”不出意料,他是扣好时机入宫的,那么目的性自然也很明显。

    萧奕修淡淡地笑,眼底春水般荡起涟漪。

    萧奕墨从涟漪下看到了暗藏的锋芒,针一般尖利。

    他神色自如地笑笑:“父皇,近日来身体可好些?”

    皇帝点了点头。

    萧奕修掠过皇帝黯淡无光的脸,问:“父皇素日体健,怎么近日有恙?”

    “万寿之前已经不适了,日渐加重,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乏力。

    ”皇帝似乎不愿提这事,转了话题:“朕今日跟你说的话,可记住了?”

    萧奕修缓缓摇头:“父皇说的,儿臣听进心里了,可却没明白。

    ”

    皇帝陡然直起了身子,连中气略显不足的声音都提高了:“朕想让你明白,那个鬼医离月,永远不能名正言顺进陌王府的正门!”

    萧奕墨忽一扬眉:“鬼医离月……难道五皇弟的意思,竟然是想迎她入府,给她个名分?”

    萧奕修清淡地扫他一眼。

    “呵呵,听说这离月在五皇弟府上一住便是数月,确实令你病情有所缓解,五皇弟感恩铭记,为兄也自能理解。

    可若说要迎她入府……这个真是不妥。

    ”

    “三皇兄近日很闲啊。

    ”萧奕修没等他接话,“不闲的话,哪有空去打听这么多与离月相关的事?”

    萧奕墨不紧不慢道:“万寿节时,为兄便说了,为找离月替父皇开张方子,曾四处打听她的下落,这事便是没空也要做的。

    倒是五皇弟,将这么个人才藏着掖着……啧啧,好了,不说这个,鬼医名满京城,人人都知她医术如神,可这出身嘛,确实不能入皇室。

    ”

    “哦?”

    萧奕墨端正了下身姿,神色肃然:“为兄也曾想要拉拢离月,在打探她身世的过程中,不意查到她竟然出身楚地最出名的烟花之所——卿悦坊,卖身为花魁,当时可也是名满楚地啊,这事在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后来有人替她赎了身,她便隐藏真实身份与容貌,颠沛流离来到京城,成了鬼医。

    ”

    “三皇兄说的那家青楼,专教姑娘医术?”

    “当然不是。

    ”

    “那她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却还要屈身青楼?莫非她凭技艺养不活自己?”

    “她出身医学世家,原本医术就超卓。

    沦落青楼,是不得已,也是受人陷害,遭遇值得同情。

    难得的是,离月姑娘即便沦落,依然不改初心,继续钻研医术,直到有人惜才,将她赎出。

    ”

    萧奕修点点头,眸中含笑:“天衣无缝。

    ”

    萧奕墨诧然道:“难道五皇弟以为这只是为兄编的一个故事?”

    皇帝挥挥手,看来十分不耐烦:“朕说过,哪怕只是流言,也足以毁掉一个人,何况此事墨儿查得很清楚,绝非谣言。

    ”

    萧奕修起身道:“儿臣不会再辩解,但离月儿臣非娶不可,不但要迎她入门,而且要立她为妃。

    ”

    “你说什么?”皇帝陡然拍案,脸上青气一闪而过,跟着声调缓下来,却更寒气入骨:“顾清离是丞相之女,无犯七出之过,你以什么理由废她?又有什么非娶离月不可的理由?”

    “七出之条中,有无后一条。

    至于非娶离月,是因为她已经有孕。

    ”

    这句话一出,不啻惊雷响在半空,震得皇帝和萧奕墨眼皮都跳了几跳。

    “父皇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皇帝平息了会微促的气息,恢复了之前那副倦怠而冷淡的神情,挥手道:“你跪安吧,朕需要考虑一下。

    ”

    “是,儿臣会等父皇慎重考虑。

    ”

    萧奕修退出御书房,行走得有些缓慢。

    他本来不清楚关于离月的流言自何处传来,现在已经确凿。

    只是不明白萧奕墨一心想要拉拢离月,为何要在这种时候抹黑她?还是他留有后招,要逼得离月无路可走,只能投奔他?

    萧奕墨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绝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只有太子那种智商才会损人不利己。

    “五皇弟,走那么快做什么?”萧奕墨的声音从后面远远传来,带着轻松的语调。

    萧奕修停下步回头,看见他眼中深藏的疑惑闪过,唇边却勾着不明的笑意。

    “真想不到啊,五皇弟将离月姑娘金屋藏娇那么久,无怪京城各方势力都找不到她。

    可一个失忆的离月,还有什么用吗?”

    “这跟三皇兄有关系吗?”

    “没有。

    ”萧奕墨笑起来,“只是出于关心问几句罢了。

    没想到五皇弟向来冷清,居然对离月动了心,哈哈……可惜啊可惜,她那种出身的女子,啧啧,就算是怀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低,轻得只有萧奕修能听见:“也不知道是谁的吧?嗯?五皇弟你真的确信,你能令她有孕?”

    他满怀轻佻和恶意地说完这句,退了几步,与萧奕修拉开距离,大笑着离去。

    萧奕修疏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并不与他多言。

    与这种小人争一时口舌之利毫无意义,他要么不反击,要反击,必然要让对方永远都笑不出来。

    萧奕墨快步出了宫门,在萧奕修之前上了马车离开皇城,回头望一眼,啐了一声,心情有几分不好。

    他显然不像看上去那么得意,离月有孕,对他而言也是个打击。

    他想起当初离月在暮王府中时,他曾经竭力想要挽留,她的答复竟然是不声不响离去,这也就罢了,最糟的是她竟然一直在陌王府,竟然还和萧奕修那个病夫……凭什么?他有哪点比不上那个病弱之人?

    马车渐出了皇城的外城门,外接通衢大道的是一片熙攘之区,萧奕墨越想越气,目光却不留意触及城门外一道窈窕身影。

    似是无意在茶楼边上晃过,然后就上了茶楼临街的一边,面向皇城外城门。

    “她怎么会在这里?”萧奕墨自语了一句,脸上便露出笑容来。

    这片区域也不是寻常人能来得的,她在这里,是有意无意想看着谁从城门里出来吧?

    停了马车,他步上茶楼,坐到临窗流盼的女子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