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想想,王爷现在只是对着失忆的离月便已如此上心,若她恢复了记忆,王爷还不知要怎样宠她?若真是让她入了门,王妃您就真的……眼看她这样一步步抢走王爷?”

    顾清离不动声色地扫她一眼,状若沉思,过了片刻淡淡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这些不是都还没发生吗?或许只是杞人忧天。

    你看王爷娶过辛侧妃、月夫人她们,后来又迎了嘉夫人进门,到头来又如何?”

    “那怎能一样?王爷娶的那些夫人,都不是他想要的,可离月却不一样,她不止令他动心,还救过他的命!王妃,防患未然,总是好的!”

    顾清离轻悠悠叹口气:“王爷要喜欢什么人,哪由得我呢?”她一脸失意地往外走,却似自语地道:“只是这离月姑娘,自打回了王府,便似失去了记忆,洛姑娘,你说她会不会连医术都给忘了呢?”

    洛云一怔,惊疑地盯着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王妃是如何想到这个的?”

    “喔,你说她昨夜落水受寒,若是医术尚在,哪里会不记得给自己开个方子呢?王府可有现成的药圃和药材,找几样祛风寒的总不难吧?何至于弄到今日这般……唉!”

    洛云忽然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医者不自医,我昨夜落水,也是染了一身风寒,不提也罢,唉!”

    “既然洛姑娘也染了风寒,我还是让柳公子去给离月看看吧。

    ”

    柳言玉进屋时,萧奕修怔了一下,接着见顾清离进来,微一皱眉:“王妃去了那么久,怎么让言玉过来了?”

    “洛姑娘昨夜也落水了,正与离月姑娘一般发寒呢,没奈何只能请了柳公子。

    这时候也不能顾男女之别了。

    ”

    “嗯。

    ”萧奕修本在低语安慰离月,这时也从床边让开,让柳言玉诊脉。

    顾清离一转眼,才发现锦姝还在那里苦苦撑着下跪,满额的冷汗,膝上原结了痂没多久的地方,怕是又跪出血了,渗到单薄的裙衫外。

    “锦姝起来。

    ”她拉了锦姝坐下,对萧奕修轻斥:“王爷,锦姝犯了什么错,你这样惩罚她?”

    萧奕修的目光只盯着离月,丝毫没听清顾清离说什么,随意挥了挥手:“她害离月失足落水,罚她跪会算什么?”

    “王爷不知道锦姝膝上有伤吗?她之前跪在碎琉璃盏上,碎片好久没取出,膝上都红肿破溃了。

    这两日不过勉强能走,王爷便让她扶酒醉的离月回院子,有没有想过她自己都举步艰难!”

    萧奕修这才回过眼去,见锦姝的裙衫撩起,裤管卷到了膝上,双膝上的新痂脱落流血,将裤子和裙衫上都染得通红,脸上神情委屈,眼中都是泪。

    “锦姝……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锦姝轻声道:“都是奴婢的错,之前是奴婢摔了琉璃盏,才弄脏了离月姑娘的衣衫;后来是奴婢没扶好离月姑娘……她与洛姑娘两人一同往下滑,奴婢实在……实在拽不住……才赶回去叫了随风帮忙。

    ”

    “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洛云也扶着离月,两人的体重下坠,让锦姝如何拉得住?她膝上的伤还如此严重,即便下水,别说救人,自保都不行。

    怪只怪你自己把离月姑娘灌得那般醉,还不送她回房。

    ”

    “……”萧奕修竟然无言以对。

    “夜寥人寂,王爷留离月姑娘到那么晚,孤男寡女对酌,还让她醉得连路都走不了,这事传出去成何体统?”顾清离一串咄咄逼人,连萧奕修都觉得自己脑门上被烙了个“色”字,十分挂不住。

    “锦姝,咱们走,去看看洛云。

    同是府上客人,同为王爷诊病,洛姑娘怎么说也比离月姑娘操心更久,咱们只顾着这边,居然没一个人去理洛姑娘,让别人知道了笑话我陌王府失礼。

    ”

    顾清离奚落得萧奕修火气全消,出了门,一阵解气,挥袖便走。

    锦姝跟在后头小声道:“王妃,咱们不是去看洛姑娘?”

    “洛姑娘真落水了吗?”

    一句反诘,锦姝便知道顾清离什么都明白了,抿唇微笑一下。

    “你这丫头,也真大胆,不过一个婢女,就敢使招设计王府贵客。

    ”

    锦姝轻声道:“王妃跟奴婢一样,怀疑这个离月来路不正吧?”

    “本王妃从来没有说过。

    ”顾清离加快步伐,没再理她,心想这陌王府里区区一个丫鬟已如此了得,锦姝如此,雨樱难道不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柳言玉边诊脉边询问离月,她在帐内低声作答,听起来声音柔弱无力,不时轻咳几声,声音都沙哑了,似乎病得十分严重。

    “到底怎么样?”记得带她回来时,是跌入护城河的,那时候也没怎样,怎么这回掉进鹤影塘便这么严重了?

    柳言玉答:“本来并非十分严重的风寒,只是昨晚一夜未处理,便拖得严重了些,吃些药便可。

    ”

    萧奕修点了点头:“离月,你自己便是鬼医,怎么也不找点药吃一下?”

    柳言玉温润一笑:“或许是医者不自医吧。

    ”这解释虽牵强些,但他并不想多议他人是非。

    看起来,离月似乎是有意让自己病得如此严重的。

    他写完方子,唤了名丫鬟去取药、煎药。

    月涟轩也是有个药房的,都是早前专为研究萧奕修的病情所设,药材不多,但应付个风寒绰绰有余。

    “谨如,你在做什么呢?”小丫鬟正在药柜子里那取药称量,这些事她往日做得也很熟练,常帮柳言玉做的。

    洛云笑吟吟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

    “啊,洛姑娘,奴婢在替柳公子取药,说是离月姑娘染了风寒,煎点药给她。

    ”

    “多煎点,我也染了风寒,也要一碗。

    ”

    “好的。

    ”

    洛云看着谨如忙碌,甚至跟在她后头进了膳房,看她升了小炉子把泡好的药放上去煎,才慢悠悠道:“谨如啊,我咳得厉害,又怕苦,你再去拿点甘草。

    ”

    “这里头有。

    ”

    “量不够,多加点,药就不那么清苦了。

    ”

    谨如忙应声出去。

    洛云看着砂煲,口角弯起,笑得七分得意、三分怨意。

    药煎好后,谨如很规矩的端了两碗,先送给洛云一碗。

    洛云刚将药倒入花泥之中,冷冷一笑,便听见叩门之声。

    门是半敞的,叩门不过是礼节而已,洛云一惊抬脸,将药碗放下,萧奕修也进来了。

    他看一眼碗中沉渣,又打量洛云一下:“云儿的气色尚好,看来风寒并不严重。

    ”

    “我昨夜自己爬上岸,十分狼狈,匆匆便回来喝了碗姜汤,也许是身子没离月姑娘娇气吧,只是略有风寒。

    我听谨如说过之后,还没空过去看呢。

    ”

    “没事。

    离月说后来不见了你,也不知你如何了,怎么你们不是同时上岸的?”

    “落水后大约是往不同的方向去的,那时候狼狈又惊恐,我自己也不行了,也没留意她如何。

    倒是见了锦姝,让锦姝快去叫人。

    我不懂水性,当时又冷得厉害,锦姝让我先回来了。

    ”

    萧奕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

    临去时,眼角余光向盆内那株茂盛的仙客来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