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吃了几天药,烧是退了又升,病情反复,连嘴角都燎起一串水泡来。

    在诉说病情的时候,萧奕修微皱。

    柳言玉把脉时,微蹙了眉,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怎么?”

    “没什么,吃了这几日药,应当是好转了,怎么倒似是病得严重了?”

    萧奕修便转向离月:“这几日的方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是不是不合你的体质?”

    离月一怔:“怎么会,柳公子的医术自然是神妙的,区区风寒,或许是我落入护城河后尚未全好,身体太弱了吧。

    ”

    她又咳了几声,模样十分虚弱。

    柳言玉没说话,起身出去。

    他先进了药房,然后唤了谨如过来,边拉开各个抽屉看了一下剩余药材,边问着话。

    谨如有些不解,但有问必答,这些日子离月的药方都是她经手的,不过区区一个风寒的方子,能有什么意外?

    她在月涟轩照顾柳言玉师兄妹这么久,其实做得最多的是帮他们打下手,整理和炮制药材。

    柳言玉偶尔会指点她,她很聪明,没多久也懂了几分医理,这风寒的方子是不可能弄错的。

    柳言玉听完,便直接去了洛云屋中,并关上了房门。

    “师兄?”

    “你跟我说实话,你在离月姑娘药中加了什么?”

    洛云先是瞪大眼,随后笑眼一弯:“师兄你这话问得让人不明白呀,我这些日子也病着,和她吃着一样的药……”

    “云儿!别人不懂你,我还不知道吗?从离月入王府,你就不喜欢她了,我清楚你的想法,可是你再不喜欢也不能做这种事!”

    “师兄凭什么认为她的风寒好不了便是我在害她?”洛云腾地起身,娇丽的容颜一沉,有几分冷冽的气势。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我开的方子,她连服了好几日居然好不了?”

    “那得问师兄了,区区一个风寒都治不好,莫非是对着美人,心有旁鹜,才乱了心?”

    “云儿!”柳言玉向来是极温雅的人,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听她如此刻薄相讽,也只是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道:“离月说她口角都燎出泡来,我诊她的脉分明是风寒未除,燥热伤津,你在她的药中加了大补之物,是不是?刚我去看了一下,药橱里野参和黄芪的量少了。

    王府这个小药房的药专为王爷备用,不是药铺子,每种只有那么几两而已,只少一点也是看得出的。

    ”

    洛云说不出话了,只抿着嘴坐在那里不作声。

    “你明知风寒不可再进大燥大补之物,你还刻章在她药中加了这些,可知她再服下去是会出事的?”

    “师兄!那些不过是我拿来想要进补之用……”

    “云儿,你可以在我面前随意编造,但你得让王爷也信你的话才有用。

    ”柳言玉神情难得的冷淡,起身出去,不再理她。

    洛云气得跺脚。

    那边萧奕修正在药房里,谨如跪下回话,小脸都有些白了。

    今天是她第二次被查询药方之事了,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言玉进来做什么了?”萧奕修是看见他进来的,谨如当时只是在旁看着而已。

    谨如答了话,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萧奕修走过去,将柳言玉看过的几个格子都翻了一遍,沉默不语。

    恰巧此时柳言玉进来,见此情此景,愣了一下,多少猜测到几分,沉默不语。

    “言玉,这几日离月姑娘的药劳烦你上心,亲自照看着点。

    ”

    “是,王爷。

    都怪在下医术不精,才让离月姑娘迁延不愈……”

    萧奕修与柳言玉错身而过,轻拍了几下他的肩。

    柳言玉半晌才轻叹口气,见谨如颤颤起了身,轻问:“王爷问你什么了?”

    “奴婢不懂……但是奴婢觉得,和柳公子问的是一回事。

    ”谨如这小丫头很懂分寸,说话含蓄又委婉,但已说明了一切。

    柳言玉道:“这事不怪你,不必害怕。

    不过以后不要让洛姑娘靠近你煎的药了。

    ”

    “嗯。

    ”谨如扁了扁嘴,委屈得想哭似的。

    柳言玉便掏出块帕子递给她,神情温柔和煦,她的眼泪反而刷地下来了。

    “云儿。

    ”萧奕修叩了门进来。

    洛云却不似往常那般欢喜,只勉强朝他扯出一朵笑容来,眼睛是红肿的,仿佛刚哭过。

    “怎么了?一脸委屈的。

    ”

    “没……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洛云确实觉得委屈,同样是风寒,他天天去离月那边,同在月涟轩,他只过来了一次而已,很敷衍地说了两句便走了。

    “风寒好了?”

    “嗯,云儿是江湖漂泊惯了的,没有离月姑娘那般娇贵,自然早好了。

    ”她闷闷地答。

    “云儿身体确实比离月要好很多,感染了风寒,药也不用吃便痊愈了。

    ”

    洛云一愣,觉得他话中有话,下意识道:“也吃了几剂的……谨如每回给离月煎药,都会给我端一碗。

    ”

    “哦?”萧奕修走到仙客来旁边,漫不经心地拈起几片泛黄的叶片,似乎看了良久,才道:“神医谷的人果然妙手回春,这药都给花吃了,还能在人身上起效。

    ”

    洛云面色大变,语声微颤:“王爷在说什么?”

    “云儿,你是客人,而你爹和言玉,对本王都有恩情。

    为着这份情,本王对你再三宽宥,并不意味着对你所做所为毫无所知。

    ”

    他缓缓转过身,盯着她:“从你第一次下药、伤了黑玉开始,本王就警告过你,这已经是第二次。

    你可以任性,可以妄为,这些本王都能纵容你,唯独不能容忍的,就是伤害离月。

    ”

    “王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云儿怎么会伤害离月姑娘?是不是师兄说了什么?他……”

    “言玉什么都没说,他甚至为了掩盖你做的事,归咎于自己医术不精。

    你认为他还不够维护你吗?从第一次这盆仙客来里散发着药香味,本王就知道你根本没染上风寒。

    你施计让离月落水,怕本王察觉,才会装病。

    否则你们怎会走得离鹤影塘边那么近?”

    “那是因为离月喝醉了,踉踉跄跄自己走近了墉边,我与锦姝只能跟着她!”

    “那离月的药中加了野参与黄芪,也是她自己做的?本王虽不谙药性,也知风寒入体时不得进补,你令她病情反复,如何让人相信你的无辜?”

    洛云脸色苍白,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神情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每次她这样看他的时候,他总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