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王府两人分道而行,顾清离匆匆跳窗回自己屋中更衣,刚脱剩了中衣,就听外头雨樱低低的声音响起:“王妃,王爷过来看您。

    ”

    顾清离吓了一跳,这气还没喘一口呢,他又来做什么?她匆匆将红衣面纱塞进床底,去开了门。

    夜风吹进来,凉意侵肤,顾清离下意识拢了下肩,又想起要装模作样咳几声,就看见萧奕修眉心轻敛了一下,迅速掩上了门。

    “夜深了,我都睡下了,王爷还来做什么?”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顾清离愣一下,难道他俩之间还有什么纪念日?

    他似乎有几分不悦,但还是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瓶。

    顾清离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他送解药来的日子,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她自己身上的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根本就不必再服他那所谓“解药”了。

    她接过瓶子,瞄了萧奕修一眼,心想他大功告成,总该离去了,可他只是看着自己,纹丝不动。

    “天色晚了,王爷还不回房歇着?”

    “你知道天色晚了,也不打算挽留本王一下?”

    顾清离僵了片刻,想起他们唯一同床共枕的那晚。

    他摆明是为了嘉碧若在惩罚她,弄得她整夜没睡自在。

    于是她转了转眼珠,提议道:“嘉夫人的碧留院离这不远,上回听她说有一阵没见到王爷了,十分思念,还请王爷移驾过去抚慰一下。

    ”

    萧奕修胸口微微起伏,眼中似乎有波光闪动,顾清离正在猜测他的心思时,听见他喜怒难辩的声音:“很好,王妃,你还真是大度得体,不争宠不嫉妒。

    ”

    顾清离笑得颜若春花:“不敢当,都是王爷教导得好。

    ”

    他反倒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之间几乎鼻尖相贴。

    只听他低低地咬牙切齿:“你还真是很懂如何激怒本王。

    ”

    她无辜地仰视他的目光:“我哪有激怒王爷的意思,只是我现在这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传染?”他冷笑一声,托起她的下颌:“这些拙劣的谎言,你用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

    ”

    “离月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中神色转为寒凉:“本王不知道你蛊惑了离月什么,令她替你圆谎,但你有没有肺痨,本王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

    “你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避开本王而已。

    ”

    他松开她,冷冷道:“你就这么厌恶本王,为了避开本王,整日深居简出,甚至要装病?”

    既然他要这样咄咄相逼,可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顾清离容色一敛,眼波一沉,眸中尽是如霜般的清冷:“那王爷倒是告诉我,该如何欢颜取悦一个给自己下毒的人?”

    四目相对,他惯有的清冷竟然寸寸崩裂,取而代之的是瞬间燃起又暗下去的火焰。

    袍袖一拂,他转身离去,再也不看她。

    顾清离却是在他身后轻舒了口气。

    还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他看起来更习惯一些,方才那些突兀而又奇怪的言语,总令她心弦紧绷,不时弹跳一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其实她觉得那并不是厌恶,只是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还不能适应他偶尔抽风般的亲近之举。

    林侍郎府中溺尸案竟然没被宣扬开去,显然是有人坐不住了。

    很快他的别院便被官兵团团包围,林侍郎闻说有人举报,此宅前身因发生多起失踪案,主人才急于脱手,官府为彻查此事,需要将宅院暂时封锁追查。

    林侍郎不得已要配合查案,只能暂时将府中家仆各自遣回家中。

    陌王府中,他对萧奕修叹道:“王爷果然神机妙算,若不是连夜将琉心迁出、尸体转移,今日必被包围。

    ”

    那具尸体已被转移到王府地窖,拿冰镇着,而琉心则被安排在当年辛子瑶住过的栖风院,连王府中人都不清楚。

    这时他们才开始分析所查到的一切。

    南月使者的事依然未查到,但服用寒食散确实是南月习俗,这点从使者带来的随从之中便能打听到。

    至于可疑人物,他们暂时已锁定几个目标,尤其是目前要追查的一人。

    一道鬼祟的身影进入京城里最大的赌坊星月赌坊。

    这里来往的非富即贵,敢于在这里下赌注的,也都并非一般赌徒,因此穿得寒酸、看来不体面的人都会被拦在外头。

    当这个穿着寻常、目光闪烁的人进入之后,几乎没有人多看他一眼,甚至差点被赶出去。

    直到有个相熟的过来,一拍他的肩:“吴三,你还敢来!”

    吴长顺惊跳一下,一见来人不过是赌坊中的伙计,挺直了脊背昂首道:“我要赌一把大的,带我去天香一号。

    ”

    那伙计先是一愣,随后捧腹狂笑:“天香一号?那也是你去的地方?你带了多少……”

    吴长顺将腰间褡袋一解,里头澄黄的光闪了闪,刺得那伙计差点亮瞎眼,倒是直着眼一时没说出话来。

    “如何?”

    “去试试吧,小心把你的命都输掉。

    ”伙计狂笑的神情渐渐冷却下来,带了他转入一间内室,跟着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便见地面洞开一道门,有阶梯延伸而下,黑梭梭的入口仿佛噬人的兽口,带着诡异莫测之感。

    伙计提着灯,带着他缓步而下。

    天香一号,星月赌坊的地下赌场。

    之所以要分地上地下,是因为上头只是个正常的赌场,而下面却是什么都赌的地方,在这里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很多人会来这里赌命、赌美人、赌手、赌腿……赌一切珍稀之物。

    所谓豪掷千金,在这里根本不算稀奇。

    吴长顺是有备而来,他身上带的这么多黄金,只够在下面下一次注,可是没办法,他需要这里的一样东西,不然他就会丢掉小命。

    天香一号虽在地下,可光线却渐渐明亮起来,待下到底,才发现这里四壁金光灿然,连顶部嵌的都是夜明珠,宫灯将这里映得永远灯火如昼,四下飘着烟青云纱,往来的都是身披轻纱的宫装美人,玉臂轻舒,芳华尽展,谁又能想像她们只不过是伺候赌客的婢女而已。

    吴长顺没心情看,他冷汗淋漓地走到九号桌前,目光落在桌中间一件形状奇怪的物件上。

    那物延展分叉,形如鹿角,而质如美玉,其色皓白如冰雪,靠近方觉得有寒气丝丝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