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死因差不多知晓,那林侍郎你明天只要做这几件事:第一,查清南月使者究竟有几人;第二,查探南月国是否有服食‘寒食散’的习俗;第三,查查你这府中近日有无可疑人出入,谁最有可能将尸体投入井中。

    ”

    顾清离补了一句:“发现尸体的事,隐瞒不报,所有知情人一律设法封口,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

    “这个……别的都好办,那么多家仆,一律封口……”林侍郎脸色有些难看。

    顾清离想了想,拿出一只小瓶递给他:“一人一粒,让他们服下,在查清案件之前,任何都拿不到解药。

    放心,我的药不经催动,轻易不会发作,可若口风不严,摧动药性,可令他们生不如死,谁若不信过来试试。

    ”

    萧奕修点点头:“办完这些再来回本王。

    ”

    林侍郎点头哈腰地地送他们离去,折腾了这半夜,又看了那样的尸体,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无神,无精打采的。

    穿过正厅外滴水檐下时,顾清离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下意识回头去看,见偏厅门口隐约有道窈窕身影,廊下灯笼的红纱将晕红的光投在她身上,一身雪白的宫纱羽衣,将那张脸衬得清丽分明,气质出尘。

    那女子在撞上顾清离的目光时,略显慌张地后退一步,瞬间没入阴影之中。

    顾清离诧异间,手上一暖,回头看见萧奕修握住她的手,淡淡道:“走吧。

    ”

    从他瞬间垂下的眼帘和一闪而过的神光来看,他也看见了那女子,只是故作不见,还急于拉她离开。

    出了林宅大门,顾清离才略带疑惑地看着萧奕修:“王爷知道那女子是谁吧?就是林侍郎的外室?”

    “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清离没想到他竟然会告诉自己:“她曾经是皇后身边一名小宫女,叫琉心,被太子看中,想要强纳为侧妃,但她并不情愿。

    ”

    “可她在深宫之中,难道林侍郎能去宫中抢亲?”

    “不能,可她入宫前就与他有段情,她一直想着到了年龄就可以被放出宫去嫁给他,结果太子为了让他死心,不但强迫他娶了妻,还破格设法提升他为户部侍郎,软硬兼施之下,他就给琉心写了封绝情信。

    ”

    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做了户部侍郎。

    “这种男人,要他何用?”顾清离蓦然愤怒。

    萧奕修微笑着轻摇头:“看人不能看表象,他其实从未背叛琉心,而且绝情信是首藏头诗,只看首字便是‘诈死佯忍,方能出宫’。

    ”

    “当时本王半道截了那封信,便明白了他的用意,继续将信送给琉心。

    ”

    “可是琉心在深宫中,哪里那么容易诈死?”

    “这就是他心机深沉之处了,你别以为他坐上如今的位置只是太子一力推上去的,他自己本身也确实出类拔萃。

    他将两张信纸的四角用米粒滚过,纸张叠在一起时便粘住了,他清楚琉心有个小习惯,读书或看信捻不开纸时会下意识将手指在舌尖蘸一下去捻。

    ”

    “确实不少人有这样的习惯。

    ”顾清离恍然,“他在信纸角上下了药,可令人诈死沉睡,于是太子就以为琉心真的死了!”

    萧奕修含笑的眼光掠过她,赞许之意下不经意带着淡淡的温柔宠溺之色。

    顾清离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再盯着他看了一眼,确信应该是灯光反射导致的误解。

    萧奕修继续说林侍郎的事,琉心不出意料地被草席一卷,交由后宫管事处,让家人领回去。

    琉心原出身官宦世家,因父亲犯事全家获罪才入宫为奴,现在哪还有家人?顺理成章便被林侍郎找来一个冒认的家人领走了。

    萧奕修在此时设了个圈套让林侍郎去钻,以极低的价格卖了这栋宅子给他。

    起初他虽有疑,但后来以此宅院风水与主人相冲为由,令迫不及待想藏匿琉心的林侍郎中了计。

    随后朝中传出各种不利于林侍郎的消息,说他如此年轻,居此高位十分可疑,又买了这样豪华的宅院,只怕是身在户部,暗中行使职权行贪污纳敛,甚至挪用库银之事。

    负责追查此事的便是萧奕墨,可是萧奕修却在此时站出来声称那栋宅院是自己借资给林侍郎购置的。

    萧奕墨追查到种种可疑线索,最终却都证实与林侍郎无关,他明知背后有人安排,却也无法可想。

    林侍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萧奕修的人,为太子和萧奕墨所猜忌,被孤立起来。

    可他性情孤傲,又不肯结党攀附,萧奕修清楚他的禀性,也不去拉拢他,只将他养了外室的事暗里透露给他的正妻,闹得他家无宁日。

    总之在他的逼迫下,林侍郎已经里里外外不是人,四处竖敌,除了投靠他再无他法。

    顾清离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设计林侍郎,惊叹他腹黑之余又觉得好笑:“那你夜间还那样为难他?”

    “不让他跪到服,他怎么肯低头?”

    “这尸体不会也是你设计的吧?”

    “当然不是。

    ”萧奕修笑容一敛,神情凝肃,“很明显,有人想对他下手,这个人不是太子便是暮王的人。

    ”

    “那当然,他小小一个侍郎,如何顶得住几名皇子夹攻。

    ”

    萧奕修淡淡道:“那还不是因为户部这个职位重要。

    ”

    “上头还有户部尚书呢。

    ”

    “尚书就是他家泰山大人。

    ”

    “啊?可你让他和正妻闹翻了,他和他岳父还不翻脸?”

    萧奕修笑了笑:“他要是归顺了本王,还怕和他岳父不能和好?”

    顾清离无语瞪着他,说他能颠倒黑白也不为过,林侍郎掉进他的圈套,现在除了把自己变成“他的人”,应该没有第二条退路。

    “王爷这么神机妙算,不如来猜猜这个使者是真是假?”

    萧奕修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毕竟不能无所不知,对这南月使者的事还真是不敢妄下断言。

    顾清离见他眼中透着思索之意,似乎也在考虑着:“应该是真的,如果只是个穿着使者衣衫的假货,不会费尽心机弄到林侍郎府中来。

    这么大的尸体想要运进来,又不是运颗白菜那么容易,如果不能坐实他的罪名,岂不枉费心机?”

    “如果这具尸体是真使者,那朝见皇上的那个使者又是谁呢?”

    这也同样是萧奕修的疑问,他也只能沉默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