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西梦扬鞭策马沿着马子河畔飞奔,路边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河堤上的雪飘落时大多被风刮走了,地面上只留下薄薄的一层,马速还是没有平时那样快。吴西梦尽量用双腿夹着马肚子控制着速度,以免马失前蹄摔到。
自从吴西梦当上了县革委会的主任之后,张麻子庄一带的**组织就由他亲自负责,张麻子庄成了他频繁出入的驿站。每隔几天他就会把饲养处里被张有祥喂得毛光油亮的大青马骑出来狂奔一番,以此释放和化解心头因政治上的一时得意带给他的莫大的狂热和情感上的孤独产生的郁闷及烦恼,野外清新的空气让他能够透出气来。
和四奶奶的一番对话让吴西梦心里不久前刚刚燃起的点点亮光于暗淡之中熄灭了,他又回到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她依旧不肯接纳他。小树林里四奶奶求他放过石传海时那哀怜与恳切的目光象一枚又尖又细的钢针深深地刺痛了吴西梦,那一瞬间他的心底比马子河底的冰还要寒,绝望与失落紧紧攫住他,令他没有了任意妄为带给他的那种快感和兴奋,他在沮丧和痛苦中折磨着自己。
石传海这样落魄了,她依然倾心与他。只要这老东西活在这个世上,她就不会对我好的,她把所有的情感都投筑在他的身上,我怎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呢?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对我回心转意才行,想到这里吴西梦用马鞭用力抽打马的屁股,大青马疼痛难忍,尥开蹄子又是一阵狂奔。吴西梦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看看天色不早才放慢马速回到庄里,狂燥和郁闷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赖头媳妇看吴西梦回来了躲躲闪闪地进来,看光景已经等了好久,一付忐忑不安的样子。
吴主任不好了,货郎四奶奶病了。
吴西梦正拿毛巾擦汗,一听四奶奶病了,一下子转过身来。你说什么,她病了,病得怎样?
是发高烧,一直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呢?
可能是村里人们的议论让她招架不住了,平时四奶奶是个脸皮极薄死要面子的人。放出去的那些闲言碎语还有一些孩子拿砖头土块的砸她家的门,她家孩子就和那些孩子们打架,估计这样她就受不了一下就病了吧。
谁让你去让村里孩子砸她家门的,吴西梦既着急又生气地说,拿眼恶狠狠地瞪着赖头媳妇。
哪里就是我让他们去砸的,那些谣言放出去村里人都传疯了,不懂事的孩子们就去起哄了吧。赖头媳妇红头涨脸地分辨着。
吴西梦在屋子里焦急地踱着步子,那她现在有没有去医院看病或去药店买药啥的?
可能没有吧,她家天缘听到传言后就离家出走了,几个小的孩子正到处找呢,天佑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我听赖头说现在看病买药的都要有组织上的证明信,应该没有买到药。
吴西梦的黑脸阴得更黑了,这女人也真是的,你心眼活一点儿,不跟那个石传海搅一块儿不就成了嘛,干嘛就病倒了。好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赶紧去告诉你家男人赖头让他到那里去找我。
那里是哪里呀,吴主任?赖头媳妇一时没明白过来。
哪里,还能有哪里,四奶奶家。吴西梦挥着手烦乱地让赖头媳妇赶紧走。
赖头媳妇来到大门外,看看四处没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呸!阴着一张脸给谁看的,放着自己家里老婆不去宠,非要摘那够不到的桃吃,活该着急,男人们没几个好东西!
打发走赖头媳妇,吴西梦匆忙来到四奶奶家,在院子里正好听到了天缘气狠狠地骂他。
谁让你来我们家的?天缘看到吴西梦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难道我不能来你们家吗?吴西梦望着愤怒中的天缘冷静地问。
以前来的话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从现在开始这个家里没有人欢迎你。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个家里的人不欢迎那种善于玩弄阴谋诡计、兴风作浪、无事生非、制造谣言的伪君子。
哈哈哈,我是伪君子,我要是伪君子的话早就把张天佑派人重心抓回去关起来了,他逃跑后就藏在家里,你们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况且现在他就站在这个屋子里。倒卖私货是违反上面政策的,这是不是事实?
你说的是事实,可是卖点儿私货有什么不好呢?在货物供应紧缺的情况下,多生产出一些货物满足人们的需求,给老百姓提供更多的方便有什么不对呢?可为什么政策上就不允许呢?天佑接过了吴西梦的问话唇枪舌箭地应答道。
你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政策上不允许的事谁都无法去改变,年轻人敢闯敢干这一点我欣赏,可最好还是能看清当前形势不要去硬着头皮碰壁,那样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好了,我现在没有工夫跟你们讨论这些事情,你妈的病要及时去医院治疗,赶快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吴西梦把手一挥制止了还要争辩下去的天佑,不耐烦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慢,我妈的病我们弟兄自己可以送她去医院,就不劳烦你吴大主任了,只要你能够给我们开个证明信就行了。天缘用冷冷的目光望着吴西梦生硬地说道。
吴西梦停住脚步转回身来,上下打量着天缘,好小子,你成心跟我较劲是不是?你有工夫在这里耗着,可你妈的病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