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四奶奶匆忙闪身躲到了仓房旁边一个麦秸垛后面,一群**气势汹汹地闯到了院子里,报告马副组长,吴组长有话,让我们来带那几个关在仓房里的“臭老九”还有私自卖货的“投机倒把”分子,一个**笔直地站在刚把仓房门锁好的马忠面前报告着。
吴组长回来了?马忠不慌不忙地问。
已经回来了,在指挥召集村民召开批斗大会,让我们几个来带人,让你也赶快过去。
马忠沉吟了一下,那好吧,我给你们开门,说着马忠从屁股后面拽出一串钥匙把两间仓房的门先后打开,几个**进去把三个老师还有王大臣押出来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马副组长,吴组长命令那个年轻的暂时关在仓房里,大会结束后他要亲自来处理,另外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守,别让他跑了。那个**指着没被带出来的天佑说。
嗯,吴组长怎样安排我就怎样执行,说着马忠重新把关押天佑的那间仓房锁好。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点儿,马忠随手叫过来两个**,然后跟其他**一起押着王大臣等人走了。
四奶奶看着天佑没有被带走,提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重又放了下来,趁两个**相互点烟的机会她悄悄地走开了。
四奶奶没有去批斗大会,径直回了家,几个孩子都不在,家里冷冷清清的。四奶奶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愁肠百结。吴西梦这个人性情多变,时好时坏,做事让人捉摸不透,批斗大会后他会怎样处置天佑呢?那天在大槐树下意外相遇时他那古怪的举止和纠缠的话语令四奶奶心中犹疑不解,他不让天佑去批斗大会,这让天佑免遭折磨和羞辱还有**的殴打,可是他这样做会不会有别的意图和打算呢?我又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天佑被放出来?吴西梦会听谁的话?
四奶奶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个让她头痛的问题,这时她想起了石传海,或许石**能够让吴西梦把天佑给放了?要是吴西梦下一步真的对天佑做什么过分的处理的话,那自己只好去求石**了,想到这里四奶奶禁不住用手捧起簸箕里银灿灿的蓖麻籽,又把十指慢慢伸开,晶亮滑润的蓖麻籽顺着她细长的手指缝滑下去砸在簸箕里的蓖麻籽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她把一捧捧蓖麻籽掬起来又撒下,一遍遍反复重复着这一动作,直到身后突然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妈,我回来了。
四奶奶惊诧地回过头去,看到天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大颗大颗的汗珠密密麻麻浮在一头粗硬的黑发上。
儿子,你,你怎么回来的?四奶奶抓住天佑的双肩,抬起一只胳膊用衣袖给他擦了擦满头的汗,喜悦中带着惊恐。
是天缘骗走两个**把锁撬开放我出来的,天佑抓起桌上的大茶壶对着嘴咕咚咚一口气喝下去半壶凉白开水。天缘慌乱地闩好门快步走进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天缘,你是咋样把那两个**给骗走的?有人发现你们了没有?四奶奶着急地问。
我对他们说,我是来跟他们换岗的,还说吴西梦让他们去大会上抓可疑分子,开始他们不信说不认识我,我就说我是吴西梦从县里带回来的,还给了他们两人一包香烟,他们才信了。这会儿还没人发现我们,等批斗大会散了就很难说了,现在得赶紧把大哥藏起来。
要是**发现你大哥跑了,他们会来家里闹的,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连你也抓起来。
妈,你别怕,管不了那样多了,反正我不能眼看我大哥让他们去批斗。妈你没见批斗会上,那几个老师和王大臣都给后背上插上一个大纸牌,弯腰蹶着屁股向村民交代自己的罪行,一句话说不对就被**拳打脚踢的。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老实本分安分守己的人咋就会有**的动机和思想?我看他们的思想和搞法才是动机不纯的,他们的这种做法纯粹是以友为敌的蛮干和乱搞。
天缘啊,这些话千万不要出去说的,就是当着你的那三个弟弟也不能说,他们还小会学了你的话去跟别人说,让他们抓到话柄,可就更糟了。
是啊,天缘,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可不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的,我看他们现在是抓人抓红了眼、批人批上了瘾。昨天我听几个**在仓房外面俏声嘀咕说松树洼一个老师就因为在课堂上跟学生们说“孔子有啥不好的,他的学生那样多都是有才学的”就被人举报了给抓起来现在还关着,每天被批斗,说他到处散布封建腐朽思想,制造**言论。这个老师也很冤的,天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妈,你看大哥藏到咱家灶房下的地道里行吧?
那地道都好多年不用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这地道以前是用来躲鬼子的,可现在……,唉——,说到这里四奶奶长叹一声眼里涌满了泪。
应该没问题,前段时间我和大哥还往里面存过一些货,怕你担心没有告诉你。妈,别难过了,吴西梦他们这样搞法时间长不了的,这种混乱的局面也不会太久下去。天缘就像初生的牛犊一样对眼前的事情毫不畏惧,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