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样大一条鱼你干吗白白送给那个女人！你知道我和大哥费了多大劲儿才从冰窟窿里弄上来的，那么老厚的冰用斧子都砸不动。天缘心疼地一脸不高兴地对四奶奶说。
天亮把人家毛毛打得那样，眼都肿了，送人一条鱼也是应该的，再说都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要把事情闹僵了，这为人啊要往宽里想，不要整天只想着用拳头解决事情。四奶奶给天缘讲着道理。
可咱家天安还给摔成这样呢，我就看不惯她那发泼的样子，还总爱占小便宜，天缘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也是看不惯，要不是在咱家的话刚才我还会揍那个赖皮毛毛，天亮在一旁帮腔。
你们啊，哪天才能长大，让妈省省心，四奶奶摇摇头神情有些黯然。
天缘和天亮看到四奶奶的神情谁都不敢再说话，在他们的心中妈妈是他们最爱的人了，他们不想看到妈妈伤心难过的样子，哪怕是一点点。
你们在这儿守着天安，我去把鱼收拾出来，让天安多喝些鱼汤，鲶鱼是很补的，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就弱，给在冰上摔了一脚，小脸都没了血色。四奶奶望着昏昏沉沉的天安，眼神中充满了疼爱和不安。
妈，天安一个劲儿头痛，还老是呕吐，会不会有啥事呀，天佑担心地问。
我也有些担心，让他好好休息一夜到明天看看怎样吧。四奶奶在儿子们面前掩饰住内心的焦虑故作镇静，天安头痛、呕吐、身上出虚汗，让她的一颗心悬着，害怕天安的大脑会给摔出啥毛病来，可又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讲出来，一旦讲出来天缘和天亮没准儿还会去找毛毛打架。
四奶奶起身去外间做鱼，天佑、天缘、天亮还有天兴围在火盆前你一言我一语地逗天安开心。
天安，你知道不，马子河的冰下面有好多又肥又大的鱼，有鲶鱼、鲤鱼，还有你最爱吃的大黑鱼，赶明儿你好了，二哥带你去捉。天缘眉飞色舞地讲着，安慰着病床上的天安。
二哥，这么冷的天鱼会出来么？你们是怎样捉到的？天兴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天越冷冰就会结得越厚，时间长了鱼在水底也会觉得憋闷，它们就会游到上面来透气吐出一串串的水泡泡，只要从冰面上能看出这样的气泡从那里把冰用锤子砸开，把漏网探进去准能捉到大鱼。天缘讲得兴致勃勃。
大哥，我二哥讲得准不准啊？天亮怀疑地问。
差不多是这样的，今天的两条鲶鱼就是用这个法子捉到的，天佑肯定地点点头。
好啊，好啊，天安听到了没有，以后咱家就可以经常吃到鱼了，天兴兴奋地拍着手跳了起来。
大哥，你说铁应洼里会不会有野兔野鸡啥的，哪天咱们去那里转悠转悠，天缘问天佑。
说不上，这场大雪兴许会闷住找不到食吃的野兔吧，不过那里冰雪很深很厚，妈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咱们去的。天佑对去铁应洼并不积极。
天缘见天佑去铁应洼的劲头不大，兴致就扫去了大半，队里救济给的那些地瓜干都是给水泡了的，蒸出的地瓜窝头苦苦的，好难吃，要是咱们能从那里弄到野兔什么的，也能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吃得饱一些。
天佑沉默了半天才说，等天安好一点儿再说吧，最好不要去那些不安全的地方，让妈担心。
说话间四奶奶把一大碗芳香四溢热气腾腾的鲶鱼端了进来，来天安，妈把鱼做好了，快来吃一些。天佑，你去把灶房里那一碗端来你们兄弟几个赶紧趁热吃了，咱家有好长时间都没吃到肉了。
天佑高兴地答应一声跑到灶房把鱼端来放在桌上，兄弟几个围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很快一碗鱼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干净净。
四奶奶把鱼刺挑出来把鱼肉碎成小块，连着鱼汤小心翼翼地喂给天安吃。妈妈做的鱼好香，可我总想往外吐，天安吃了没几口皱着眉头痛苦地对四奶奶说。
天安乖的，这鱼是大哥二哥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冰窟窿里捉来的，冬天的鱼最鲜最嫩了，多吃一些你很快就会好的，四奶奶一小口一小口地用汤勺把鱼肉混着鱼汤舀到天安嘴里，脸上荡起的笑容就像冰雪上盛开的雪莲花。
妈妈，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们最爱看你笑了，可是自从爸爸没了后，我们就很少看到你开心地笑了，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妈妈这样开心的样子，我愿意天天躺在病床上。
傻孩子，你哪里能天天躺在病床上，那样妈妈也会急得生病的，你爸爸走得太突然了，妈盼着你们能够快点长大，也盼着天安明天就能从床上下来，像平常一样欢蹦乱跳地和你哥哥们到冰天雪地里玩，那样妈妈最开心了。四奶奶的眼睛湿润了。
天安靠在四奶奶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幸福的小脸上渐渐有了红晕。四奶奶躺在炕上，听着儿子均匀的呼吸一颗心才稍稍放宽，黑暗中她望着窗外冷冷的月色，心中默默祈祷，货郎啊，请你原谅我没有照顾好咱们的小儿子，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他早点好起来！
第二天天安的头还是一直隐隐作痛，吃点儿东西就吐出来，四奶奶一愁莫展，外面的积雪这样大，去镇医院的路要十几里，而且家里那点钱恐怕连拿药都不够，要是再住院……，想到这里她无奈地摇摇头，望着痛苦中的儿子心乱如麻，天安，再喝点妈妈熬的鱼汤好不好？
妈，我不想喝，我头痛得厉害，眼睛睁不开，天安无力地睁开眼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