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终于停止了,黑蒙蒙的夜色下尸横遍野。左藤以损失五千多兵力的代价将铁影洼中将近千人的抗日力量全部扼杀了,拔掉了铁影洼这颗两年多来一直让他寝食难安的硬钉子。
冰冷的沟水浸泡着蒲苇下的四奶奶,敌人撤退后,她从水中爬上来,忘记了寒冷和害怕,拖着一身泥水在洼地里奔跑着,呼喊着,正堂哥——,正堂哥——,你在哪里?
凄厉的嘶喊却无法唤醒长眠在洼地里的英雄!
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男人永远离她而去了,不能再为她遮风挡雨,不能再给她温暖的微笑,不能再给她任何期盼;而为他亲手缝做的棉衣还未来得及穿上一次!她的心空荡荡的不知飘向了哪里,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有祥带着十几个弟兄手举火把找到了瑟瑟发抖嘤嘤哭泣的四奶奶。
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四奶奶看到张有祥等人后,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上午四奶奶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炕上,有气无力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妮,你终于醒了,货郎紧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松了一口气。
四奶奶打量着货郎,从一场噩梦中醒悟过来。她的目光落在了货郎包扎着的断臂上,惊慌之中伸出手去一摸,左边那只袖子空荡荡的,货郎,你的左胳膊呢?
货郎苦笑着,平静地说,被鬼子砍去了。
四奶奶一把抱住货郎失声痛哭起来。没事的,妮,我的命大着呢,鬼子打不死我的,货郎一边抚摩着妻子的头发一边安慰着。
正堂哥和所有的队员都牺牲了,要不是到最后正堂哥把我推进水沟里藏在蒲苇下,我也不会活着回来的。四奶奶断断续续哭述着得以活命的情景。
我知道,我知道的,能够回来就好,货郎颤抖着声音把四奶奶紧紧地抱在怀里。
张有祥等人找寻了大半夜,没有找到周正堂的尸体。第二天早上周正堂的人头被高高地挂在了城门口的高杆上。汉奸姚大麻子拿一大喇叭站在一边冲着远远观望的老百姓指手画脚地喊着,你们都看到了吧,上面挂着的就是三区区队长周正堂的人头,这就是跟大日本皇军作对的下场,好好地看看,谁要是再敢跟大日本皇军作对就是同样的下场。人头是被过了油的,七天之后,周正堂的人头还要被挂在这里点天灯!
中午时候,四奶奶从张良那里得知了周正堂人头被悬挂百尺高杆的消息。
四奶奶,货郎爷,周区长的人头被鬼子挂在城门口高杆上了。张良气喘吁吁地跑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天啊,狠毒的鬼子!正堂哥——我的正堂哥——,四奶奶浑身颤栗着。我要去把我哥的人头摘下来,四奶奶从炕上跳下来就向外跑去,被货郎一把死死地抱住。
妮,冷静下,别犯傻了,你去不是白白地送死吗?那么多鬼子把着,你一个女人家又没有枪这是闹着玩的吗?坐下来让我们想想办法。货郎苦苦地哀求着。
四奶奶冷静了下来,愣愣地站在地上,这一会儿两条腿象灌了铅一般抬不动半步。
对呀,四奶奶,货郎爷说的对,你别着急,周区长的人头我们肯定要拿回来的,可是得想个法子,不能大白天的就这样去。我立马去找有祥叔一块儿商量想办法。说完张良焦急地走了。
那天被咱救下的那个伤员,现在藏在有祥家养伤,货郎简单地把四奶奶走后家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四奶奶听着,擦着不断淌下来的泪水。那伤员叫刘勇,是正堂哥的情报队员,要不,这会儿我去有祥家商量一下事情该咋办,顺便看望一下刘勇。
好,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货郎不放心地望着妻子。
你还是在家好好养伤吧,你的胳膊刚好了点儿,我一个人去没事的。四奶奶一会儿工夫来到张有祥家。
有祥媳妇坐在门口纳鞋底,看到四奶奶迎上来,四婶,来了,快进屋。看看四下里没人,悄悄地说,他们正在商量那事呢。
四奶奶明白,点点头,握了握有祥媳妇的手推开门进去。有祥媳妇照旧守在门口纳鞋底望风。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旱烟味,张有祥看到四奶奶进来连忙起身,四婶来了,快坐。
四奶奶点点头,走到炕前,刘勇同志的伤好点了吗?刘勇在炕上欠了欠身,好多了,好多了,货郎大哥好些了吗?为了救我,他的胳膊给鬼子砍了去,我这心里说不出的愧疚。
快别这样说,好好躺着。没有你们打鬼子,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还有啥盼头啊,这点伤算什么,那么多同志都牺牲了,还不是为了俺们老百姓。四奶奶深明大义的话让刘勇的眼睛湿润了。
周区长还有我的那些好弟兄们的血是不会白流的,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我们一定要把鬼子赶回老家去!刘勇激动地握住四奶奶的手有些哽咽着。
我们正在商量取回周区长人头的事,张良说你知道后很着急,我们大家都很伤心难过,怪不得昨天晚上怎么也找不到周区长的尸体呢,鬼子这招够狠的。张有祥沉重地说。
刘勇皱着眉头,单靠我们几个的力量这事办不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和石传海大队长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