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家的水月饿得前心帖着后心,饥渴难挨。水,水月有气无力地说出了一个字。
快,快拿水来,王万年吩咐下面的人。水月,你没事吧。王万年假惺惺地关心着,其实内心里他对自己的老婆是既恨又怕的。
他恨的是自己的老婆却要跟日本人睡觉,自己还要装出笑脸必恭必敬地将老婆拱手送出去。他怕的是自己跟田寡妇的那些事水月心里跟**似的却装做不知。去年他要讨二房被水月暗中做了手脚,那女子过门没几天就不明不白地突然发病死了。这回水月被劫自己却安然无恙,这女人的心是又毒又辣的,他不知道下一步水月会不会做出啥事来。当初他真巴不得水月被劫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可他不敢不把水月弄回来,水月回不来,吴大榔头不会饶了他,左藤也不会放过他。日本人这座靠山他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他要靠日本人打牢王家在望远镇的地位和威望,把其他人都比下去,王家才是镇上的老大。
王万年吩咐厨子给少奶奶熬来莲子粥,拿来绿豆糕和包子,看着水月狼吞虎咽地把东西吃个精光,就亲自端过来一碗酽茶,水月,再喝点水,别一下子吃太多了,小心撑坏了胃。
吃饱了肚子,水月来了精神,拿眼白了一下王万年,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很扫兴啊。
老婆,你这是说的啥话呀,要不是枣红马跑得快,我也会和你一块儿给劫了去。月啊,劫你的那些人你都见到了没,都是些啥样的人啊,王万年迫不及待地问。
哎,别提了,到现在我还纳闷呢,劫我的到底是些啥人呢?他们既没打我,也没动我,不象是土匪绑票。水月一团的疑惑不解。
那你一个人也没见到吗?王万年有些失望。
他们用布捂着我的眼,手和脚都给捆着,不打不骂,没人理,也不给东西吃,把我都快饿死了。你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呀,水月到这会儿脸上才有了笑容。
你知道这次劫你的人是谁吗?王万年听水月说完被绑的情况后问。
是谁呀?快说,水月急急地想知道绑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周正堂——,王万年故意拉长了声音。
天啊,这小子还活着。水月惊得张大了嘴巴。
所以啊,这回你能平安的回来真是万幸。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劫你吗?王万年卖着关子。水月等不及了,哎呀,你少慢抻筋了,快点儿说吧。
他绑了你是为了从日本人手中用你换回张货郎,张货郎,毛妮的丈夫,懂了吧。毛妮跟周正堂那小子打小就要好,要不是那小子跑了,这会儿毛妮嫁的是周正堂而不是货郎。
水月点了下头,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那小子把你绑到啥地方去了么,这是王万年最想知道的。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铁影洼,水月挑起了眉头。因为我听到了水鸟的叫声,全镇上除了那里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多水鸟。
好,那就好,知道了这小子的藏身之处就好说了,甭管你是入了土匪还是入了游击队,我会慢慢想办法收拾你的。王万年咬牙切齿地发着狠。
转眼之间地里的玉米长得一人多高了,没几天功夫甩出了青青翠翠的**,顶端戴着或红或黄的软软的棒缨子,煞是喜人。四奶奶隔几天就去村南自家地头上收回来一串串熟了的蓖麻,放在院子里阴凉处,剥去外面扎手的球球,露出银白色的闪着亮光的蓖麻籽。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希望,留给她的对生活的期盼和渴望。艰难的岁月没有熄灭和摧残四奶奶对于生存的贪念,相反,她在一次次劫难后更加坚定了生的信念,她体内对存活的爱恋的火焰每遭一次劫难就会燃烧得更旺一些,更亮一些。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四奶奶微笑地看着襁褓中酣睡的儿子,一天天变得健康可爱的小天佑,听着丈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就会在如豆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密密的,细细的,将心底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和思念透过针孔全部渗透到鞋子里去,是恋人的,不是,是兄妹的,也不是,反正每次想起他,四奶奶心中就是暖暖的,亮亮的。
四奶奶小心翼翼地把这份情感埋藏在心底最温柔的水波里,任何时候孤独了寂寞了,遇到沟沟坎坎了,她就会悄悄地打开它回味和遐想,浑身就会生出莫名的期盼,这种期盼是什么,四奶奶自己也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四奶奶把针在头发上轻轻地划了一下,伸展灵巧细长的手指,飞针走线,天快亮的时候又完成了一双男人的圆口布鞋,这鞋子不是给货郎的,是给正堂哥哥的,明天就托张有祥给他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