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妮和货郎在柱子婶家焦急地等待着大壮的消息。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干渴的大地张大了嘴巴艰难地呼吸着,毛妮觉得在屋子里闷得透不过气来,就和柱子婶坐到院子里等,蒲扇扇出的风也是热乎乎的。拖着笨重身子的毛妮感觉身上象有火在燃烧,她多想能在这个时候舒舒服服地洗个澡。
门外传来啪啪啪的叩门声,娘,开门,是我。柱子婶一听噌地站起来小跑到门口,麻利地拉开门栓,大壮急急地走进来,满头的大汗,看到毛妮和货郎长出了一口气,我估计你们会在家等着。
怎样了,大壮哥,鬼子有什么响动,毛妮赶紧把扇子递给大壮。
大部分鬼子在王家吃完喝完后回关道闸去了,左藤只留下贴身几个兵随他在王家过夜,听王万年话的意思,明天关道闸大部分鬼子要过来在几个村子里挨家挨户搜查,包括咱村和张麻子庄,你赶快想办法通知正堂哥把抢割的麦子藏好了。
毛妮和货郎回到家中把大壮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张有祥,张有祥连夜把消息送到了周正堂那里。
张有祥走后,劳累了一天的毛妮再也坚持不住了,瘫了般躺在炕上,两条腿胀胀的,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货郎在院子里洗了个凉水澡,回到屋里看着躺在炕上的毛妮,妮,累坏了吧。我的腿,毛妮有气无力地说。你的腿咋了,我看看,货郎走过来把手放在毛妮腿上,哎呀,媳妇,你的腿都肿了,两只脚也肿了。
货郎娘听到货郎的声音急得跑过来,望着毛妮肿胀的腿脚,用手指一按,深深地陷下去一个坑,脚上肿起来的肉要把肉皮撑破一般。四儿,快拿温水给她洗,这样下去还了得。
货郎放好半缸温水,让毛妮坐进去,给她轻轻地擦洗揉搓,一顿饭工夫儿后,毛妮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一身的疲劳去了大半,腿脚也有些消肿,一家人这才睡去,已经是大半夜的时辰了。
清晨,毛妮还在沉睡之中,被外面哄哄嚷嚷的杂乱声惊醒,听到哐哐哐的砸门声,赶紧推醒睡的正香的货郎,穿好衣服一起来到院子里。
货郎把门打开,汉奸王万年还有一大堆鬼子伪军一下子涌进来,门外停着王家的大马车。鬼子进门后,一眼看到了堆在院中的麦子,毛妮和货郎也同时意识到昨天忘了把自家刚割回来的麦子藏起来是天大的错误,可是已经晚了。
鬼子叽哩哇拉地一边喊着,一边七手八脚地开始抱麦子,汉奸王万年阴森森地笑着。货郎急了,一步跨过去伸开双臂用身子挡在麦堆前,这是我家的麦子,你们不能动。
你家的麦子,凭哪里说是你家的麦子,有谁不知道我王家几十顷的麦子刚没了,这麦子是不是你家的还很难说,你敢保证这麦子不是偷来的。王万年站在货郎面前摇头晃脑地说。
当然敢保证这麦子不是你家的,不信你可以带人去我家地里看一下新割的麦茬,货郎气愤地辩解着。
他妈的谁有工夫去跟你看那个,我就知道我王家的麦子刚被人偷了,只要是家中放着新麦子的就脱不了干系,给我往车上装。
慢,毛妮走到王万年跟前。少当家的,话不能这样说,有麦子的不止你一家,你硬说这麦子是偷你家的我们也无话可说,可是做人要凭天地良心,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了,乡里乡亲的,这日头有升起来的时候,也有落下去的时候。人也难说一辈子总风光,春风得意的时候还要想到哪一天草儿也有枯萎的时候。
王万年被毛妮这不软不硬,不卑不亢的话说得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可几近疯狂的王万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在他心里游击队割去的不是麦子而是他身上一块块的肉啊,他要把自家的损失从无数人家补回来,不是补,确切地说是借用日本人的手和枪抢回来。
毛妮,论说,咱原本都是一村的,我该照顾你家一下,可是我家丢失的麦子那都是要送给日本人的军粮,军粮丢失了就要找回来,我也没有办法。王万年抬出了日本人当幌子。
毛妮冷冷地笑了笑,少东家真是日本人的一条好狗,俺这穷人家可经不起你的照顾,你大可以公事公办,拿了别人家的麦子到日本人那里去领赏。
你,你,王万年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少废话,你们把这院子里所有的麦子都给我装到车上去。
鬼子推开货郎上来抱麦子,货郎脑门上的青筋急得一根根突了起来,他回身从墙角抄起货郎扁担,抡起来向着鬼子伪军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