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有德正召集长、短工在院子里吩咐割麦,管事的王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老当家的,出了大事了。
王有德阴沉着脸,什么事,这样慌里慌张的。
老当家的,咱地里的麦子,麦子,都没了,一夜就全没了。王二结结巴巴的连喘带比划。
王有德的脸一下子成了猪肝色,什么——,你再说一遍。
咱地里的麦子不知被什么人给割了,昨儿个掌灯前我还去转了的,好好的,一夜工夫就全没了,几十顷啊。王二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刚才在地里看着那空荡荡的麦茬地,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有德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有人竟敢抢割他王家的麦子,如今他王家在望远镇可是跺一脚颤三颤的户儿,谁敢动他们家,况且这是几十顷的麦子,一夜之间竟能全没了,象长了翅膀飞了一般,难道是土匪,还是……
王有德的脸由酱紫变成了蜡黄,老半天没说话,呆愣愣地立在院子**。
院里的长、短工们也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嘴巴张得老大,不相信这是真的。只有大壮闷头蹲在地上,手中摆弄着镰刀,心里跟**似的。
王万年知道后,一跳三尺高,把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奶奶的,谁这样大的胆子敢在老子头上动土,水月被茶杯清脆的破裂声吓了一跳。
难道是土匪不成?水月坐在那里自言自语,并不瞅暴跳如雷的王万年。
土匪,不可能,前几天土匪头子花先树还派人给我送了两盒上好的茶叶来,昨儿给你喝的那个就是。王万年摇着头,首先排除了对土匪的怀疑。
茶,倒是好茶。不过也难说,听人说那土匪花先树不简单,别是先给你送点小礼留个好印象,暗中使绊子吧。水月不急不缓地说着,她最瞧不上王万年遇事就跳高的毛病,如今仗着左藤,水月更有不把自己丈夫王万年放在眼里的架势。
王万年沉吟了片刻,接着说,花先树手下才几个人,咱家那么多麦子他的人干不了,不过也不无可能,赶明儿我就带几个人去探探。除了土匪,还会有什么人呢?难道是——
水月看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王万年接过话茬,除了土匪,一般老百姓恐怕干不了,他们也没那胆子干,那剩下的只有八路和游击队了,或许只有他们有胆子敢动咱家的东西。
哼,要真是他们干的,老子也不怕,看你八路和游击队厉害还是日本人厉害,一会儿我就去关道闸见左藤太军,让他派兵剿灭土八路。王万年说完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水月让人喊来管事的王二,王二,咱那麦子还剩多少?
回少奶奶,还有北道口那边十来顷,因为远一些没有割,其余的麦子长势好的都给割了,只剩下一些长势不好的,不过剩下的麦子就不多了。王二低声下气地回答着。
那好,你带上人去把剩下的麦子割回来,再就是留神下面的人有说什么的没有,有的话就来告诉我。水月吩咐完回了自个屋。
周正堂带领游击队以神奇的速度抢割了王家的麦子,留一部分让张有祥天亮前藏到南窑下的地道里,自己带着一大部分赶着马车向铁影洼去了。张有祥把车上的麦子卸下来藏好后,又带人把南窑附近拉在路上的麦子捡拾干净,才悄悄地回家各自休息。
王家丢麦子的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在陈集村流传开来,人们都在议论纷纷,一个个偷着乐,平日里受尽王家欺负的穷人们觉得是这样解气和痛快,又在私下里猜测是什么人干的。大壮则暗地里偷偷观察着王家老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细心揣摩着王家下一步该有怎样的反映和打算。
毛妮和货郎早早地吃过饭,带上镰刀去自家地里割麦子。由于地里没有多少肥可上,又没能及时浇水,麦子长得稀稀疏疏,长得高的还没没过膝盖。虽说靠着马子河很近,中间却隔着别人的地引不过水来,等于只能靠天吃饭。
只是地边那一排蓖麻,并不因为缺水而枝叶干枯,反倒是郁郁葱葱,有的蓖麻棵都有毛妮肩膀高了。现在正是蓖麻花盛开的季节,在青翠的枝桠间长出一串串红色的花蕊,是那样娇艳,已经谢了花儿的枝桠上冒出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球球。毛妮摘下几张叶子两个扎在一起做成帽子跟货郎一人一个盖在头上遮阳。
火炉般的太阳照下来,后背都给晒得痛,割了几畦麦子后,毛妮又渴又热,就和货郎坐到蓖麻棵下歇息,这时她看到远处王万年正好骑马带着人从永固桥上越过马子河,一路向南朝关道闸方向急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