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妮和货郎刚到家,张有祥就来了,听说大壮伤得不重就放了心。毛妮把抢割王家麦子的事跟张有祥一说,他高兴地把大手一拍,我正是为这事来的,晚上正堂同志就会派人过来商量割麦的事。
到了晚上,周正堂果然带着两个游击队员来了,他们在毛妮家吃过晚饭,就开始商量如何割麦。
我负责准备镰刀、车马等割麦用的东西,张有祥对周正堂说。
好,后天晚上等人们都睡了后,我会带领五十名游击队员过来,在南窑等你们,有祥同志,你再从村里找十个人,要身体棒的,而且不能走露消息的人来。割完麦后先放南窑一部分藏起来,以后出入南窑的时候最好走地道,以免把南窑暴露出来。我也会带几辆马车过来,把一部分麦子运走。周正堂把严密的割麦计划布置一遍,又问张有祥,你考虑一下,还有别的问题没有。
王万年会不会派兵把守,万一派兵把手的话,就麻烦了。张有祥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周正堂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派人看守到有可能,派兵看守估计不会,王家仰仗日本人的权势,自视在这一带称王称霸,王万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敢抢他们家的麦子,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
商量完这些已经到了子夜时分,月亮挂在高高的天空中,村外田野里偶尔传来野虫的鸣叫和蛙鸣声,人们都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周正堂带着队员趁着皎洁的月色匆匆地离去了。
妮,以后男人们的事,你少掺合,你的肚子一天大得一天,汉奸王万年不是好惹的,打鬼子更不是闹着玩的,往后这探风送信的差使不要再做了,太危险,我担心你和咱儿子有啥闪失。货郎躺在炕上一边给毛妮扇蒲扇一边劝毛妮。
毛妮把有些笨重的身体转向货郎,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温柔地对货郎说,货郎,我明白你的心思,游击队打鬼子也是为了咱们有好日子过,小鬼子一天不离开,咱就没一天好日子过,真盼着早一天把鬼子赶出去,咱儿子出生后不是在日本人的刀枪下长大,能过上太平日子,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东躲西藏的。
这世道啥时候才是个头儿,货郎皱起了眉头。帮游击队,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心痛你嘛,货郎抱着毛妮亲了亲。
毛妮扑哧一声笑了,你呀就是心太小,我和孩子不会有事的。对了,咱家的麦子也熟了吧,明天你去地里看一看。
早上起来我就去转转,麦子打下来磨成白面留着你坐月子吃,货郎把耳朵贴在毛妮肚子上,我听听咱儿子睡着了没有。
毛妮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笑嘻嘻地说,小家伙这会儿在里面睡得可香呢,白天的时候老是动啊动的拿小脚丫揣我。
乖呀,儿子,来,现在来揣一下爸爸,货郎把手放在毛妮肚子上,低下头对着媳妇圆圆的肚子逗引着。
你呀,有时候也象个孩子呢,天都快亮了,别闹腾了睡觉吧。毛妮看着有些兴奋的货郎,把他拽过来躺下。
好,听媳妇的,不闹腾了睡觉。货郎拥着毛妮不再说话,一会儿便进入了酣酣的梦乡。
两天后。太阳如火炉般炙烤着干涸的大地,狗伸着长长的舌头趴在树阴里哈吃哈吃地喘息着,人们躲开毒辣辣的日头藏在屋子里不停地摇着蒲扇,地里的麦子在烈日的暴晒下转眼工夫变成了金黄色,直棱棱的麦芒如钢针般竖起着,用手碰一下扎得生疼。
夜深人静之后,几辆马车由西沿着大路飞奔而来,停在了张麻子庄外南窑前,从车上跳下来几十个男子,胳膊上都扎了一块白布。张有祥在南窑前迎上去,来了,同志们。周正堂从人群里走过来,有祥同志,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老祥叔挥手让人把马车赶过来,刚才派人去看了下,王家麦地里一个人也没有。
太好了,把马的笼头拴好,同志们出发,周正堂压低着声音冲人们喊道。
如水的月光把白天太阳的余热渐渐地稀释了,风从金黄的麦田里吹过,闪出一层层的麦浪,浓浓的麦香随着呼吸渗入到身体里,兴奋而又舒畅。如狼似虎的游击队员手中挥舞着锋利的镰刀扑在王家几十顷麦田上,就象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刷刷刷,一排排的麦子飞快地倒下去,很快被后面的队员打成捆剁到马车上,一个时辰以后,王家麦田里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一指长的麦茬,十几辆马车满载着馨香的麦子如蛟龙般一路向西腾空远去,夜幕中马的嘶鸣伴着雄鸡的第一声啼叫迎来了又一片新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