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将银子抬了下去,没有再问王爷关于庄家的事情,想必王爷有自己的打算。
  这样的伤寒之症非三五日就能好的,便是有药的情况下,病患也依然高热不断,每日里都有病故的被带去城外撒上石灰集中掩埋。
  而且,药逐渐的减少,而疫症依旧没有好转,缺药,成了抗治瘟疫最大的阻碍。
  而此时长安周围的渭城和兴平一带出现了许多药材商,零星售卖治疗伤寒之症所需的药材。
  价格高昂,比往日里贵出十倍不止。
  即便如此,也被抢购一空。
  渭城和兴平离长安太近,长安如今封城,城内的情况外人一无所知,这些离得近的百姓,自然想着家里备些药才能安心。
  药材商拿出来的药材被抢空了后,很快便补上货了,可若是官府来问,便说只有店铺中摆放的这么多。
  官府若是采购,也只是比百姓便宜一点点,比起往日,依然是天价。
  可若是官府强行收走,那么抱歉,这些商人像是商议好了一般,只说尽剩这些了,没有第二批了。
  便是渭城的官府处置了一个药材商杀鸡儆猴,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将人都杀了,如今还需要他们手中的药材。
  如今药材是救命的,高价买还能买到,强行征收,则会断药。
  银子和人命,朝廷总得出一个。
  消息很快传到长安,长安司药监的药已经没有了,连之前的药渣也都煮了第二遍了。
  郑文宣在勤政殿将此事朝廷能拿出的钱都算了出来,想要买足够的药材,无疑是天价,朝廷本就没有多少钱,根本无力支出。
  此时对蜀用兵的军费倒是在,但是这笔钱是不能动的,不然兵将缺钱缺粮缺辎重,是要出乱子的。
  “臣将这些都列在上面,王爷请过目。”
  周戈渊拿着郑文宣送上来的账目看了看,南方修河堤治水的,蜀地用兵的,这些都不能动,周戈渊看到一处,指了指道:“修皇陵先停一停,这笔钱挪出来,先采购一批药材来,撑上两日。”
  郑文宣闻言,不由的一愣。
  这修皇陵一旦动工,便没听说过要停工的,皇陵便是皇家的祖坟,民间百姓都看重这个,更何况是皇家,以往的君主都更在意国祚,皇陵之事凌驾于其他诸事之上。
  郑文宣没有说话,只听着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站出来反对。
  郑文宣看着座上那位靠着王椅,玄色的王袍铺满了整张紫檀椅,他目光肆意且清冷的缓缓扫过殿中诸人,帝王睥睨众生那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无声而起。
  “周家的祖宗若是在天有灵,必定会赞同本王所为,只是暂停,待瘟疫控制住了,再择吉日动工便可。”
  他声音虽听着平静,但是周身那气场仿佛在说:你们谁反对一个试试?
  谁还敢反对?
  几个人拼命给郑文宣使眼色,他是户部尚书,他来阻止说不定能起效果,只是郑文宣老神在在,一个也不接。
  周戈渊决定了,旁人则无法左右,郑文宣心里清楚,君强则臣弱,这才是君臣相处之道。
  周戈渊看着这群碍事的人,挥手让他们回去了,出宫的路上,只见禁军的指挥使陆修齐和豫王并肩而来,去了勤政殿。
  两人在城中和坊间抓了许多散布谣言的人,过来请示如何处置。
  “可有审问过,背后是何人?”
  陆修齐回道:“这些人是流窜入京的一些流民,封城之后,百姓足不出户,他们便没了去处。前几日有人使了银钱,让他们四处散布谣言,说王爷您横征暴敛,独断专行,朝臣不敢言,天子亦畏惧,这才惹得天怒,降瘟疫于百姓。至于是谁指使的,他们也不知晓。”
  周戈渊听闻之后,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了。
  而此时豫王说道:“前几日,郑大人差人提醒侄儿当心有人趁乱散布谣言,除了百姓外,还有官兵,这几日侄儿在巡防营中,陆陆续续的惩治了几个说消极言论的......”
  豫王犹豫了一下,最终道:“多是那几个士族的一些姻亲故旧。”
  周戈渊眸光掠过一抹暗色,下颌微微收紧。
  “抓到了几个?”
  陆修齐道:“目前抓到六人。”
  “去,以崔家为首的几个士族,一家大门上挂一个,便说是本王的命令,倒挂着,直到血放尽,本王没有命令之前,便一直挂着。”
  陆修齐和豫王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周戈渊。
  陆修齐心中对他更是叹服一份,这些士族滑不留手,明明知道是他们做的,但是完全抓不到把柄。
  周戈渊这样直接了当且又血腥的手段告诉他们:你们的手段老子都知道,再不老实,就慢慢的放血收拾你们。
  “是。”.
  陆修齐起身时,周戈渊看着豫王欲言又止,猜到他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为自己侧妃的娘家求个情。
  碍于郑文宣那老东西虽然是墙头草,但是从来不参合那些使绊子的事情,办事还算给力,周戈渊说道:“郑家的那个,送崔家去,一左一右挂上。”
  “......是。”
  陆修齐交代手下去做了,待处理好了这一切,陆修齐回了勤政殿,说起了渭城兴平药材商的事情。
  “王爷,末将听闻长安城周围有许多药材商坐地起价?治瘟疫的药材涨至天价?”
  周戈渊揉了揉眉心,他这几日睡的时间有限,因为药材的事情,长安周边所有能购买到药材的店铺,全部都没有,连洛阳周边都问过了。
  “没错,渭城守备杀了几个以儆效尤,无济于事。”
  周戈渊之前收江淮的时候,因为战线拉的长,军粮补给不及时,当地收购粮食时,便有粮商坐地起价。
  这些奸商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杀了一批也无济于事,所以他才许诺了用盐引交换粮食,才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陆修齐思虑片刻,道:“臣有个法子,或可解困。”
  “哦?”周戈渊眉峰微挑,看了陆修齐一眼,“陆卿有何高见?”
  “臣早年落魄江湖时,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北边没有药,南边有,臣在瘟疫爆发的前两日便托人去问了南边卖药的朋友,让他联络了许多的药农,想来可以解困。”
  周戈渊闻言,并未言语,眸光沉邃的看了一眼陆修齐。
  他本就有上位者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疏离感,此时他湛黑的眸子更有一种云封雾绕的高深某测。
  随后,周戈渊唇角微勾,从王座上站起走近陆修齐,将他扶起,欣慰道:“陆卿乃朝中不可多得之人才!有陆卿,是朝廷之幸,更是本王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