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面已经天亮,元宝听到夫人的声音进来后,看着她神色惶恐,忙上前安抚道:
  “夫人,莫怕,小公子一直在内宅从不出门,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谢德音垂首,平复自己心口的悸动,“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
  “长安城内可有消息?”
  元宝摇了摇头。
  谢德音起床后,听闻方丈在大殿中等她,不知何事。
  她去后,方丈望着她,念了句佛道:
  “夫人,护国寺周围有许多的村舍,乡间少有医者,往日里百姓有何头疼脑热,都会在山下求药,由寺内懂医的僧人看诊,如今,还望夫人开恩德,容许百姓进来。”
  谢德音微怔,这才想起,周戈渊派了重兵把守着整个护国寺,内外不得进出。
  如今方丈求到自己面前,必然是外面的百姓求治无门了。
  谢德音汗颜。
  “方丈救苦救难,令人钦佩,我这就让人去与守卫的将领说一声,治瘟一事,是我等大周子民的职责。”
  “阿弥陀佛,夫人大善。”
  谢德音将护国寺的将领叫了过来,问了问护国寺周边的情况,这才知道,不仅仅是长安城内的病情严重,城外的村舍也都全部沦陷。
  城内有官兵送药,城外的百姓政令还未下达,无人管的状态。
  缺医少药,比城内更加严重。
  老百姓无处求治,便来拜护国寺这座大山。
  谢德音出去看了看,远远的望见许多村民排着队等着护国寺懂医的僧人看诊。
  她看到一个妇人,抱着怀中稚子,跪拜着哭求着,说孩子已经高烧一夜,恳求菩萨保佑,赐下良药。
  谢德音见不得这种场景,尤其是做母亲后。
  她眼睛湿润回了大殿,将随行的御医和守卫的将领喊来。
  这二人都是周戈渊的心腹,周戈渊跟她的事儿,他们也都知晓。
  “我知王爷让二位大人来,是为了守卫我的安全,只是如今瘟疫横行,民生苦矣,城中王爷和其他大人们也在忙碌治瘟之事,突然瘟疫,城中人手必然不够,无暇顾及城外。可城外百姓众多,染病者无数,若无人管,他们病情必然会蔓延加重。”
  二人都是见过护国夫人守卫长安城的一幕,知她心中大义,也深知王爷的性情,心中最看重社稷。
  “夫人若有吩咐,末将无有不从!”
  太医也在旁附和。
  “那好,我便斗胆替王爷做主一次了。烦劳大人将这次来的军士做个统计,若有人自愿助朝廷抗瘟者,待事情结束,我会凑请王爷,必然加以封赏。若是不愿者,也不勉强。”
  “属下遵命!”
  谢德音看向了方丈,知道他能在这时候找到自己,给周围百姓行方便,便是真的佛心行善之人,行了一礼后道:
  “我有一事想与方丈大师商议。”
  “夫人但讲无妨。”
  “附近村落多,人口混居,更易传染。我欲将护国寺作为病患者落脚点,一分为二,前殿屋舍安置病患,后院则僧众和将士居住,严格隔开,杜绝传染。村中染病者有军士带入护国寺,由太医和懂医术的僧众医治,与未染病者隔开,这样不至于蔓延过多。”齐聚文学
  方丈闻言,双手合十,口中不住念着佛语。
  “夫人善心,佛祖定然会庇佑夫人。”
  这是同意了。
  谢德音当即便着手安排,她将自己的东西搬到后面的小院子,丫鬟武婢们都先将就一段时间,将屋舍腾挪出来。
  很快,那护卫的宋将军便回来了,将自愿抗瘟的军士名单交给谢德音。
  “好,宋将军这就以摄政王的名义,带他们去附近村落,将病患接回。我随行的箱笼中有一些上好的棉布,刚才已经让丫鬟们拿去蒸煮,待裁剪好了,将军们发给众人,遮住口鼻。”
  “谢夫人体恤!”
  “是我该谢你们肯舍身为民。”
  谢德音说完,将一方令牌拿出,宋将军一看是玄铁令,当即跪倒。
  “你拿着这个令牌,派一支队伍速去附近的咸阳,告知守备长安瘟疫之事,想必他应该已经得知,让他效仿长安,令百姓足不出户。若是有病患,集中接去外城。若是咸阳瘟疫不重,便拿着我这块玉佩,去谢家的药铺,让太医给你列出来所需的药物和物品,让谢家掌柜全部运来此地,事后我会知会谢家家主。”
  谢德音沉默了片刻,想着大哥说那位秦守成将很多药都收了去,便道:
  “若是咸阳没有,快马去渭南和兴平,凡是谢家商号的掌柜,皆识得我这块玉佩。”
  “是!”
  等着安排好一切后,谢德音领着丫鬟们开始熬煮醋,和在这些屋舍内熏艾。
  她忙碌中,回想起让她挂心无比的孩子,每想起来,只觉得心焦。
  可是想到护国寺前殿,不知有多少幼儿和担忧万分的母亲,便强行压下心中的挂念。
  昱儿他深居内宅,不接触外人,老天保佑,看在她一生从不作恶的份上,保佑她孩子无事。
  而此时的城中,封城又其实一两句话能做到的。
  不断的有人冲出来求医,官兵与百姓的冲突愈烈。
  百姓不知其由,不知是谁散播说朝廷任由他们在家自生自灭,城中百姓哀嚎,冲出家门,唱起哀歌,周围邻居听闻,纷纷附和,一时间长安上方哀声不断。
  世家们都在皇城外,官城内居住,与坊间百姓隔开了,崔府内,交好的几大世家夜间在宴客,歌舞升平。
  他们都是几朝的世家,皇帝不管换了多少,最终当官站在朝堂上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周戈渊手段硬,在朝中许多事务都独断专行,这让他们很不满。
  此时酒过三巡,有人听到了坊间百姓高唱的那些哀歌,不由得道:
  “还是年轻啊,真以为这封城是好封的?不知所谓,过几日不出乱子才怪。”
  虽然他们都没有点名道姓,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在说那位摄政王。
  郑文宣(豫王侧妃父亲)也在此,毕竟是世家出身,有宴请若是不来,便也会被世家孤立,他向来是个圆滑的人,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只喝酒,不说话,听着旁边又有人道:
  “他当众斥责诸位大人,丝毫面子不看,全然没有将我们这些士族放在眼中,往年治瘟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发现一个直接带到城外火焚即可,不出三日,所有患病者皆可除去,哪里会蔓延,如今他封城。让官兵入户送药和餐食,要耗到什么时候?财政且不说撑不撑得住。万一官兵也都感染,过几日乱子一出,我看他要如何!”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