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戈渊的第一反应便是给谢德音撑腰。
  只见她垂首摇了摇头,却一言不发。
  周戈渊心中更是焦急了,早上走时还好好的,此时突然好端端的落泪,定是受了委屈。
  周戈渊的音色已经染了不悦,以及上位者不自觉间散发的威压。
  “王氏?还是谁?”
  谢德音摇着头,扑到了他的怀里,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哽咽道:
  “没有人,王爷别问了。”
  周戈渊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双唇抿紧,腮线隐隐,却最终将怒火忍了下去,将她抱起朝里走去。
  丫鬟们也都识趣的退下了,将门关好。
  周戈渊将她的斗篷解了丢在一旁,见她神色间依旧沉郁,躺在外侧,撑着手臂侧身看着她。
  “你不想说,本王可以不问。可是本王应过你,凡事给你撑腰的,若是你受了欺负,不告诉本王,本王如何给你撑腰?”
  谢德音微微偏头望着他,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到了此事瞒不住,而且太后那边很快就会有反应。
  “王爷,我惹祸了。”谢德音泪盈于睫的望着她。
  除了哭求他留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在他面前服软恳求,还从未这般无助凄楚的望着他。
  似心底被一只小手抓紧了一般,周戈渊尝到了那种猛然间心疼的滋味。
  周戈渊声音轻柔,与他硬朗的五官并不相称,但却并不违和,似怕吓到她一般,低声哄着:
  “莫怕,别忘了本王是谁,这天底下还没有本王兜不住的祸事。只要你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需要女娲来织补,其他事情,本王还罩得住你。”
  周戈渊说的轻松低柔,谢德音抿唇想笑,可是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色沉郁,语气不安的说着:
  “真的吗?便是太后要问罪于我,王爷也会护着我吗?”
  周戈渊微微有些惊讶,谢氏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去谢家,跟太后并无接触,太后怎会问罪她?
  “会,你且说说发生了何事。”
  谢德音并没有细想周戈渊的这番话,是先应了她,才问的发生了何事。
  只垂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声道:
  “周华月死了,我做的。”
  周戈渊一惊,撑着手臂坐起,俯身望向了她。
  “为何?”
  “起因是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情,给太后写了封信,与王氏商议,要坏我名节。不过,这不是我动杀心的原因,原因另有别的,我此时不想提起,或许以后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王爷。”
  周戈渊想到在驿站时,他就惊讶于谢德音对周华月和陆元昌的手段过于狠辣,那时便问过她。
  她那时便不想提起,此时依旧如此。
  “你不是冲动的人,既然选择做了,必然也有妥善的安排,你寻的是何借口?”
  “蛇祸。”
  周戈渊懂了,周华月自小产之后一直招蛇的流言早已经传出去了,这个死法大家必然不会怀疑。
  周戈渊沉默了会儿,倏然间想到了青黛的那番话。
  她对那些鸟儿都悲悯的心,为何却独独对那二人不同?
  被蛇活生生咬死,便是他见惯生死,此类死法夜极为罕见,这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善良与心狠,究竟哪个是她?
  谢德音抬眼望着他,见他此时不知在想着什么,冷峻的眸子里若有所思。
  好一会,他回过神儿来,撞上了她的目光。
  周戈渊抬手,将她散落在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去。
  “阿音,为何不能信本王?本王待你如何,你看不出吗?”
  谢德音眸光中似乎有水气一般晶亮,望着他欲言又止。
  烈火焚烧的剧痛犹如在昨天,锁魂楼里七年,她没日没夜里受尽煎熬。
  那场火,不仅烧了她的身体,似乎连她的情爱,她对男人的新人,也都一起烧没了。
  周戈渊是个好的掌权者,对于他所爱,也会极尽可能的护着,可若是叫他知道了自己的一切,叫他知道她最后的目标是太后,她便如同被剥了衣服一般丢进闹市,再无可依的安全感。
  他对她的好,是源于太后的,是不能依靠的。
  谢德音坐起,靠在了他的肩上,声音轻柔低哑道:
  “王爷,给我点时间,让我学会怎么再去相信男人。”
  谢德音的话,听得周戈渊心中微微触动,这才明白她的不安感是何处而来。
  满心欢喜的少女嫁得如意郎君,本以为是夫妻恩爱的一生,却不料被灌了药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以及后来再次被送到马府,这一桩桩一件件,对于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不再相信男人,也不敢相信男人。
  这一刻,周戈渊突然能共情她心中信任与情感的崩塌。
  就如同那个被关在宫门外的少年,看着最亲最近的人,一个个的背叛远离,他那时所有的信念随着关闭的宫门崩塌。
  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之久,如他这样经历许多风浪的人都依旧耿耿于怀,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子。
  周戈渊没再逼问她,抬手拥着她,似乎在给她力量,也似乎拥着那个被关在宫门外的少年。
  “本王不问,本王可以等,等到你认为本王是可以信任的人,等到你愿意说的那天为止。”我们会有很久很久的时间。
  谢德音扬手抱紧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抽泣的哽咽着。
  周戈渊只觉得心底软的一塌糊涂,脖颈处的湿热,如同利刃一般穿透他的心底,让他手足无措。
  “若是回到那时,本王一定不会让他再带你回去!”
  谢德音知道周戈渊说的是新婚夜那天,她心中不以为然,此时情爱上头时说的话,能当真吗?
  那时他对她无情,只当成发泄的对象,甚至在后来数次见面时,他动辄折辱她,强迫她,若是重来,他也一样会轻賎她的。
  周戈渊本不觉得自己那夜有错,他中了药,原本只是想找个身子干净的女人,管家将她送来,他想都没想便睡了。齐聚文学
  此时想想,虽然庆幸那时跟她有了牵扯,但是毕竟亏待她是真的。
  他有心说两句软话,哄她开心下,只是他又哪里说过软话,想了许久,依旧说不出,只能问起了周华月的事情。
  “周华月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还有谁看到你去过?”
  “还有周华月的两个丫鬟,如今捆着在偏房,待明日我差人将她们远远的发卖了就好。”谢德音没打算放过那俩,那俩前世都是周华月助纣为虐的帮手。
  周戈渊请拍着她的后背,沉默了一会,道:
  “本王来处理,后面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说着,周戈渊站起来,去了门外。
  谢德音听着他低声交代着外面的人,她听不真切,等着周戈渊回来后,见她双眼脉脉的望着他,周戈渊上了床榻后,柔声交代道:
  “以后这种事情跟本王说一声便可,不用脏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