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瘫坐着，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只有微微风声在耳边轻语。
不知过了多久，虞泠才收起匕首。既然司浩音的重心在夙国，司棠那暂时应当没问题。
“泠儿怎么认出来的？”男人柔声开口，他浑身无力，就干脆理直气壮地靠在虞泠的身上。
虞泠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安逸侯怎么说也是陛下皇叔，觊觎当朝皇后已是大不敬，退一步来说，他纵然色迷心窍，也只有纨绔无礼，哪会对人处处关怀备至？”
她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司鹤认真地演着司潜，其实旁人确实挑剔不出毛病。
在虞泠面前不同，他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一两回还可解释，多了就有些不对劲，她不瞎。
“陛下把自己身上的气味一并改了，可喜欢动凤栖宫里头东西的毛病是一点没改。”
这点大概连司鹤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有他触碰虞泠的动作惯性，接触久了虞泠自会察觉。
司鹤有些啼笑皆非，看向桌上那本罪魁祸首的医书：“原来泠儿真正想试探的人是朕。”
当初“司潜”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虞泠就觉得奇怪，要说轻薄吧，他的动作太过自然。
自然到就像……本该如此。习惯拉着她坐在身边的，除了司鹤之外还有厌月。
“所以皇后在求朕放走杨夫人时那一跪，就是猜准了朕狠不下心？”男人咬牙切齿道。
“啊呀呀，陛下真聪明，总算反应过来了。”虞泠皮笑肉不笑地反讽着司鹤，“其实陛下对杨广的态度平淡些，我也不会确定心中的怀疑，不过还是多谢您放他们走。”
其实除去这些，还有一件事让虞泠心生疑窦，就是“司潜”对她怀有身孕的态度不寻常。
司潜身为祖皇帝最小的皇子，要继承皇位也名正言顺，但皇后怀上龙嗣则不同。
按理说为了能继承大统，司潜断不能留皇帝的血脉，必要斩草除根才能安心。
可当时的“司潜”非但没觉得受到威胁，还去请太医来照顾她，自己更是时常过问关怀。
“南疆王爷为了你确实肯费心，心思都动到丞相府身上，可见对皇后用情至深。”
虞泠就算是聋的，也能听出司鹤话里夹枪带棒的讥讽，虞泠却丝毫不觉得心虚。
当初是厌月救她于危难，后来厌月也不曾对她做过什么，这份恩情坦坦淡淡。
“前朝大臣那边安逸侯应付地过来么？”虞泠走到熏炉边，打开熏炉盖子往里看了一眼，香薰已经燃尽，在秋风的吹拂下，淡淡的皂荚清香逐渐取代厚重的冷香。
“章云舒现下在哪里。”她之前一直为章云舒一事耿耿于怀，既然“司潜”是假装的，那么那日杖毙章云舒，想来不过是为了让她老实安分些演的一场戏。
“他正在与他的娇妻如胶似漆，那时候朕是找了与他身形相似的人吓你，他好得很。”
司鹤解释起来完全不心虚，眼神还不停地瞟向虞泠的肚子，虞泠故意背过身去。
两人亮明身份，彼此放下端着的架子，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前朝的事。司鹤把之前隐瞒虞泠的话一一说明，明白了他的计划，虞泠也安下心来。
得知虞泠深居后宫，朝臣的非议愈演愈烈，安逸侯去游说，说了半天才把人打发走。
众臣彻夜未眠，如今皇帝下落不明，而皇后未死，翎国的前程便陷在扑朔迷离中。
心怀鬼胎的人都开始背地里的筹谋，不料次日他们气势汹汹去上早朝，见到的却是身着龙袍头戴鎏冕的皇帝坐在龙椅上，预备了一车话的官员瞬间哑火。
司鹤这一蛰伏，不仅得以休生养息，还诈出了不少不安分的官员，正好一齐处置。
处置了这批官员，西河郡主那边免不了要得知消息，不过两人之间的对峙早已开始。
司鹤安顿好前朝，这回才是真正把监国之权交到司潜手中，他则领兵御驾亲征。
皇帝挥师北上，当日就行至元河河畔，夙国与暹罗国的骑兵都十分骁勇善战。
翎国因为国土少有草原，骑兵的培养原不及这两国出色，这也成为翎国将士的短处。
为了到时能得心应手应对，司鹤连夜与江程明光等人商议政策，说完已经是后半夜。
昏暗的营帐内，司鹤观摩着桌上的沙盘，寂静的夜色中除去风掠过荒原的声音，就是将士走动时的甲胄声。一阵脚步声靠近营帐，司鹤头也没头抬：“怎么？”
来人是明光与两名副将，还有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明光深吸了口气：“陛下，是娘娘。”
此话一出，司鹤推演沙盘战术的手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愠色：“朕不是让你待在京中？”
看着面前乔装的女子，司鹤怒极反笑，挥手示意明光等人退下，只留下二人四目相对。
“陛下是这么说了来着，但我没有答应，我答应了吗？”虞泠大摇大摆在账中坐下。
司鹤哭笑不得地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扣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战场上刀剑无眼，暹罗国虽小，但国力深不可测，你如今怀着身孕，朕不放心你跟着上战场。”
虞泠闻言扭过头看着司鹤，语气无比真挚道：“我也一样，不放心陛下上战场。”
她知道战场刀剑无眼，也正因如此，她害怕司鹤会出意外。战场固然凶险，可是更加凶险的破军山她也是去过的，届时到了战场上，她小心谨慎就是。
司鹤从不怀疑虞泠的能力，她跟着上战场，非但不是捣乱，对他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罢了，也好，你参加此战，立了军功在身，回京时也能堵住那些老臣的嘴。”
虞泠为什么还活着，司鹤还没有给翎国子民一个解释，等到虞泠参战凯旋而归，那么事情的解释也就无甚必要，随便找个借口唬弄过去，想来也没人敢找茬。
“臣妾多谢陛下！”见司鹤肯点头，虞泠高兴地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侧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