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半分畏惧，早已在心底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视死如归地直视皇帝。
他眼底如同结了一尺寒冰，钟灵儿被他看得后颈发凉，她没有求饶，而是认命地闭上眼。
她以为皇帝会动手杀了她，出乎意料的是皇帝没有动手，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侯在殿外的李怀忠跟着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陛下流露出的浓烈杀意着实骇人。
钟姑娘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她但凡没长着这张脸，这会子早已经一命呜呼。
“着人看守庆华殿，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盯紧，一旦有异常立即来回禀朕。”
皇帝的声音远远飘来，李怀忠快步跟上去，皇帝又紧接着说了句：“你留在这看着。”
“啊？奴才？”李怀忠嘴角抽了抽，“那陛下您身边谁来伺候？钟姑娘这儿着旁人……”
“嗯？”司鹤收住脚步睨了他一眼，李怀忠登时觉得脖颈上传来一抹凉意，赶忙垂下眼帘。
“是！奴才谨遵陛下口谕。”他铿锵顿挫地应了，皇帝才收回目光向宫门口方向走去。
李怀忠立在原地目送皇帝走远，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陛下与钟姑娘之间……
都说君心难测，他难得看明白一回陛下心中所想，他是怕极了钟灵儿再出事。
钟灵儿顶着这张脸，就注定她离开皇宫不能安身立命，两人都是可怜人罢了。李怀忠折回内殿时，发现花樽中的荷花都被拽出来扔在地上，钟灵儿绝望地捏着一截花杆。
“李公公，我不过是想离开这座皇宫罢了，哪怕不待在翎国，远走别国我也愿意。”
只要不待在这座皇宫，哪怕不待在翎国，钟灵儿也愿意，她不想被关在囚笼之中。
“陛下为何不能放过我？”钟灵儿摊开手，看着手中被子里掐断的荷花杆陷入沉思。
她实在不解，皇帝既然对她无意，又对曾经的昭阳皇后念念不忘，为何不放她走。
这个问题李怀忠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他招呼宫人进来收拾，钟灵儿却示意他们退下。
“我自己来吧。”她蹲下身拾起地上的荷花与荷叶，“以后不必再送花到庆华殿来。”
李怀忠立在门前，凉风一阵一阵地拍在他的后背，今年秋夜里的风可真冷。
往后的时间里，钟灵儿都待在庆华殿，既不出去，也谁都不见，把自己关起来。
李怀忠把实情告知司鹤，他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言什么，或是命李怀忠多加关照。
看主子这个意思，李怀忠便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只要锦衣玉食把人伺候着，旁的事可不用管。其实陛下不曾下令禁足钟灵儿，是她自己不愿意出来。
回禀完庆华殿的事，李怀忠就退了下去，静川捧来一盏热茶，就听皇帝开口问。
“西河郡主何时抵达京城？”司鹤的语气没有波澜，唯独眼神透着骇人的寒意？
英武王的忌日就在不久之后，身为独女，西河郡主回京来在王府暂住合情合理。
司鹤何尝不知西河郡主有意以这个借口回来，心底里有多少孝心，那还真不好说。
“按照信中所说的时间，今日就应当到了。”静川看了眼皇帝手中孔雀绿的奏折。
这张奏折是杨将军从关外递回来，从今早收到奏折开始，陛下就已经反复看了多回。
“你去传话，让她直接回英武王府即可，不用进宫拜见，不得朕的允许不可进宫。”
两人之间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开，相反，随着虞泠离去，司鹤对西河郡主愈发不喜。
“属下这就命人去吩咐，杨将军可是又上奏折说那件事？”静川的语气有些无奈。
从主仆二人的反应看来，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司鹤支着额头微微颔首：“嗯。”
“杨小姐倒是个忠正耿直的女子，在雲殷将军之乱中，她所做的贡献更是不可磨灭。”
杨家满门都是忠臣良将，连同子女都对皇族忠心耿耿，司鹤从未猜疑过杨家。
可身为帝王，为了一国江山社稷，注定他不能只从自己为出发点决定一件事。
杨家忠良，可武将与武将联姻，两家又都颇有威望，来日只怕免不了功高震主。
他们今日忠心自然无恙，可来日子孙糊涂，或是被人利用，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朕不会忘了杨小姐的贡献，这件事朕再看看。南疆王爷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冰盆中的冰块在暑气中消融，司鹤顺手捞起来一块，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来。
“南疆王爷整日与王妃待在一起，两人寸步不离，而王妃，似乎对草药很感兴趣。”
丝丝凉意在掌心蔓延，不大的冰块很快就消融成水，司鹤摊开手，掌中只余水迹。
“厌月！你快过来瞧瞧这个！”集市上虞泠在人群中穿梭，欢喜地招呼身边之人跟着自己。
在严肃的场合她才称呼其为王爷，记得他的名字是戚烛，但私下她则称其为厌月。
“这儿做的青草膏看起来好香甜，吃一碗吧！”虞泠说着，自己已经率先坐了下来。
“好。”厌月跟着她坐下，放下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是今日虞泠搜刮来的各色药材。
“这些草药都是山中采摘得来，获取虽然麻烦了些，但并不是什么难得的药材。”
厌月有些费解地拨弄着桌上的药包，说话的功夫老板已经把两碗青草膏端上来。
虞泠推了一碗到他面前，笑道：“我买药从不是看其多难得，首先得自己用得上才是。”
一架马车从集市上驶过，一只手卷起车帘，车内的人漫不经心地打量周遭。
目光落在一道熟悉的身影上时，本来懒懒的女子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郡主您怎么了？”侍女以为她是被风迷了眼，贴心地拿团扇挡在她的眼前。
西河郡主挥开团扇，拉过侍女抬手指向长街边不起眼的摊位，侍女顺着她的手望过去，登时倒吸了一口寒气：“昭阳皇后不是死了么？她怎会，同南疆王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