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阴影中的人声音沙哑，如同漏了风的风箱，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什么？”小禾闻言微怔，唯恐自己听错，反应过来后愤然挣扎起来，“是你们杀了他！”
“哎呀呀，此言差矣。”隐在阴影后的人站起身，信步走到小禾面前，神秘人身着一袭圆领袍，身形却不算魁梧高大，乍一看有些像是女子。
神秘人戴着青面獠牙面具，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眸，此人生着一对丹凤眼，眼睛微眯时，看起来分外熟悉，不待小禾想起，她的下颚就被眼前之人捏住。
“起初我是想留他一条性命，是他自己找死，这可实在怪不得我，嗤，我当他死前心心念念的人有多绝色，原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真是可笑至极。”
神秘人嗤笑一声，松开小禾的下颚：“我给你个机会，他的尸身找快些或许还未烂透。”
“我该怎么做？”冰冷的水珠自发间滴落，砸在地面上，眨眼就被蒸发干净。
“你倒是个聪明的。”神秘人似没想到她这般干脆，有些错愕，“我喜欢与聪明人做交易。”
神秘人走回交椅前，旋身坐下，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暗中更加阴森可怖：“杀了她。”
小禾眉头紧锁，眼前之人说的话，每个字分开她都识得，凑在一块她却听不明白：“谁？”
“在宫中谁最信任你，能让你轻易杀死的人又是谁？”神秘人语气意味深长，不答反问。
身为皇后的贴身宫女，小禾其实大多只在主子身边走动，符合神秘人所言的，只有一人。
见她已然回过味来，神秘人方幽幽开口：“只要你肯背叛她，我便告知你他尸身的下落。”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做出背叛娘娘的事，你抓错人了。”小禾眼神平静。
她原本觉得难过，然眼前的神秘人以虞泠的性命做要挟，她的心情在那一瞬冷静下来。
“主子。”暗卫向神秘人投去请示的眼神，只等主子开口，他们便会动手。
“不必，她是皇后的陪嫁侍女，杀她皇后定会彻查，暂且留她性命无妨。”
神秘人抬手一挥，几枚暗器凌空飞来，眨眼到小禾眼前，暗器没有要她性命，而是切断她身上的绳索，入木三分没入地面，可见其内力霸道。
“你回去最好掩藏地好些，我一旦发现皇后有所察觉，或是你说出去只言片语，虞泠与司棠，总要死一个，懂了么？”神秘人说罢，不等小禾开口，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阴影中。
跟随神秘人的暗卫随之退去，破败的宅院内四处弥漫着难闻的霉味，加之天气潮湿，整座寨子被拢在水汽阴影中，越发显得鬼气森森。小禾呆坐在木椅上，良久才起身。
阴雨连绵的天气共持续了数日，直至四日后天方放晴，出了太阳，蒸发水汽，四下反凉飕飕的。繁花楼内，靠窗的雅间窗户微阖，只敞着一条缝隙。
“确定皇后今日出宫？”女子清冷的眸光向这边扫向身侧的侍女，后者把后低了低。
“是，千真万确，皇后出宫的马车已离宫，不知在城中哪一处闲逛，郡主再等一等。”
言语间，侍女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好在倚坐在窗边的少女并未动怒。
“本郡主很是好奇，她时常出宫，到底是当真只为散心，还是借此在暗中做什么。”
她得知虞泠时常到繁花楼走动，于是先一步到此挑了视野最好的雅间，监视皇后行踪。
西河郡主对虞泠始终不信任，在她看来，对方乃是虞国公主，哪里会真心为翎国好？
“其实只要您想，就算她没有做什么，您只要给她安一个罪名，谁又能知道？”
西河郡主支着额头若有所思：“本郡主记得，那位夙国皇帝对她有些意思。”
“正是……皇后娘娘！”侍女见茶有些凉，便提着茶壶推开门，预备让人换新的来。
不料房门打开，冷不丁对上一对漠然的瞳孔，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侍女惊呼出声。
西河郡主面色一僵，抬眼向门口方向望去，对方见到她在这亦有些意外：“西河郡主。”
上一刻还在算计对方，下一刻人就出现在门前，西河郡主说不心虚是假。
不过看虞泠的反应，她应当没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这倒无妨，西河郡主扯出一抹笑。
她站起身向虞泠走过去，施施然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您怎么有空到此？”
“闲来无事，出宫走走。”虞泠对其颔首，司鹤因墨影的事心情不好，后宫当下没什么事，她便想着出宫找些新鲜东西哄他开心，顺便给沐妃也带去一些。
加之前两天小禾出宫一趟后，心情愈发不好，虞泠也想着怎么逗她才好。
思来想去，繁花楼的点心做得别致，是御膳房没有的口味，可以给她带几样回去。
“繁花楼的戏班子唱戏还不错，不知娘娘可要与浩音一道听一听，就当是散闷了。”
她的语气甚是自然，温和地就似两人认识，且关系还不错一般，虞泠神色如常。
“我待会还要去公子府一趟，公子照顾司棠多日，我还未道谢，便不与郡主听戏。”
这番话，自然是假的。她只是不想难得出宫一趟，还得在繁花楼与西河郡主听戏，说着有违内心的话，听她说谎话连篇的说辞，着实浪费时间。
她话音刚落，楼梯方向就传来脚步声，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走上来：“待会想吃什么？”
司忱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故意在苏毅面前晃来晃去，有意逗他。
苏毅对此不为所动，有些闷闷得嘟着嘴，一行人冷不丁对上眼，司忱神情骤冷。
他骤变地面色落在虞泠等人眼里，着实有些意味深长，他对西河郡主当真厌恶至极。
意识到自己面色变化太快，司忱敛了神色，几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轰隆”，天边划过一道惊雷，众人的神思被召回现实，不约而同侧过脸望向楼外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