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鹤鼻尖微动，眼底少见有痛苦之色闪过，李怀忠自幼跟着司鹤，自知荷花代表什么。
见皇帝一直发愣，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佯装上前为司鹤撑伞遮阳：“陛下，当心暑热。”
司鹤缓过神来，再看眼前的女子，眼底已没有任何波澜，眼神又恢复成以往的冰冷。
看着手持荷花，笑得一脸天真的佳嫔，司鹤眸光幽暗，勾了勾嘴角，冷冷开口：“佳嫔不愧是太后亲选的妃嫔，又得太后重视，果真机灵聪慧。”
就是聪慧过了头，难免聪明反被聪明误。皇帝没有斥责佳嫔，只是蓦地想到什么。
司鹤冷笑，淡声道：“起风了，来人，送佳嫔回寝宫。”
虽然他刚刚确实有些恍惚，可此情此景，加之与往日极相似的话语，他岂会相信佳嫔这一举动会是巧合？想必是从太后那里得知了这些陈年旧事。
太后本意是想让佳嫔得皇帝欢心，可殊不知此举是硬生生揭开他的伤口，还往上撒盐。
见皇帝面色不善，佳嫔知自己方才所为越矩，便也知趣见好就收。
使了心机，能得皇帝欢心最好，若不能，那便最好及时止损。
佳嫔面色微白，立马跪下：“陛下恕罪，嫔妾无心惹陛下不快。太后对嫔妾寄予厚望，同嫔妾提及过往年旧事，但也只是想嫔妾能解开陛下心结，嫔妾是得太后青眼得以入宫，实不想辜负太后所望。”
她很会说漂亮话，不仅把自己摘干净，同时道出太后一片苦心，还真是伶牙俐齿。
司鹤定定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荷花时皱了皱眉。
拿过佳嫔手中的荷花，并未说什么责问的话，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
佳嫔确实机灵，知道这会子说话不讨好，朝司鹤福身行礼便知趣退下。
直到佳嫔走远，司鹤仍站在原地，手中拿着荷花，眼神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年的荷花开的真好，你说是不是？”司鹤缓缓开口，似在问人，似在问风。
无论是在问谁，李怀忠都很清楚，皇帝绝不是在问自己，是以李怀忠只垂眸静立。
手中的红莲在风中摇曳，荷花的清香随风徐来，本应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可在司鹤心中，与荷花有关的一切，都能轻易在他心中掀起一阵燎原之火。
司鹤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在这一刻，他不是喜怒无常的帝王，而是患得患失的少年。
人人都说翎国君主残暴狠厉，时而喜怒无常，时而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捉摸。
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从前还是太子的司鹤，并非眼前这般冷冰冰的。
“佳嫔眼光极好，这支红莲与当年那支别无二致。”司鹤微微勾唇，对手中红莲很是疼惜。
李怀忠看着皇帝这样很是忧心，每年荷花盛开的日子，皇帝都难免睹物思人……
可斯人已逝，去了就是去了，再难以回来。李怀忠这回，是实不明白太后的用心。
“陛下，天气暑热，您应当小心龙体，灵慧皇贵妃若见您如此，只怕也会伤心。”
灵慧是钟灵儿的封号，司鹤登基为帝后，就追封了钟灵儿为皇贵妃。
许多人都说，若非与翎国有婚约，面子上过不去，皇帝便会追封那位侧妃为皇后。
皇帝静默半晌，便把手里的荷花将扬入池中：“即是池中之物，留在池中便好。”
说罢皇帝就转身往凤栖宫走去，李怀忠回眸看了湖面一眼，那朵红莲还飘在水面。
而此时凤栖宫内，虞泠正与小禾修剪佳嫔一大早差人送来的荷花。
这些荷花是从荷花湖新鲜采来的，各色花色都有，还配有莲蓬与荷叶。
其中花色以红莲居多，许多凑在一起，足足有一大捧。
兴许是自己之前帮佳嫔解围的缘故，佳嫔进宫之后就对虞泠频频示好。
有什么好东西，好玩的、好吃的都紧着皇后宫中，殷勤程度堪比端妃。
而在端妃看来，佳嫔就是不折不扣的狐狸媚子，还妄想与她争抢皇后跟前“红人”的位置。
旁的金银之物虞泠不感兴趣，可这些送来的荷花确实开的极好，是以十分喜爱。
虞泠学着现代花艺的手法，把红莲花瓣折叠起来，做成玫瑰花的形状。
“陛下驾到！”通传太监的声音响起，抬眼司鹤已经走进殿中。
见到司鹤前来，虞泠十分欢喜：“小禾，快把那些修剪好的荷花都插在各个花樽中。”
虞国不兴种植荷花，尤其各个品类，她们看着很是新奇，小禾的心情亦十分雀跃。
“诶，奴婢这就去。”小禾抱着满怀的荷花去插放，不多时整座凤栖宫都充满荷花清香。
尤其是在起风时，暗香浮动，妙不可言，如此拨动人的心弦，如何让人不动心？
虞泠把手中的花束呈给司鹤，她的手巧，做出来的花荷花花束，乍一看像极了玫瑰，亦有月季的影子。这样的样式司鹤自没见过，司鹤拿过红莲花束，冷笑道：“皇后很花心思。”
一刻钟前，虞泠才听说皇帝被叫到太后那里，见他心情不好也没多想。
加之近日前朝事忙，皇帝不思饮食，这种时候她更应该为皇帝开怀才是。
小禾在忙活，虞泠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加之她总有新点子，便时常亲自帮司鹤沏茶。
虞泠往茶壶中放入新制的茶包，乃是用新鲜荷花所做：“陛下尝一尝，臣妾新制的茶包。”
司鹤接过茶盏，尚未打开面色就变得愈发阴沉，意味不明问道：“是用荷花制的？”
闻言虞泠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陛下如何得知？正是荷花。以荷花沏茶，可清心养血，不仅如此，还有补脾止渴的功效，夏日里喝最好不过。”
皇帝拨弄着手中的红莲，懒懒地把茶盏撂在桌上，即没有饮茶，也没有接话。
司鹤自进入凤栖宫后就一直黑着脸，可皇后娘娘显然不知皇帝为何面色不好。
李怀忠在一旁看着，不由得为皇后捏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