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远方看着眼前的钱乾，终于感受到了当初钱乾面对自己时候的无力感。
“你来说说，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
”
钱乾怎么知道怎么办？从部里的角度出发，一下子没了这么多的企业，实在是心疼。
这些都是国家和人民的财产，就这样白白进入了欧洲那个公司的口袋里。
无论是谁追究下来，黄远方和自己都不可能逃脱责任！
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明明知道欧洲诸国现在都开始了对于知识产权的大力保护，黄远方这样做，不能说没有责任。
钱乾一边想着，一边思索着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他忽然间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只见黄远方冷笑着盯着自己。
钱乾明白了，黄远方想要追究到企业的身上。
施密特的公司在德国，根本就没有办法追究，目前只能够追究到方凯的身上了。
“黄远方，你想做什么？”
钱乾对着黄远方说道：“你想追究方凯的责任？”
“不然呢？”
黄远方看着钱乾说道：
“方凯在当初就不应该注册这个专利，现在好了，给系统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
“更加可恶的是，方凯对于这件事情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无论怎么说，你现在也是轻工业部的司长，胳膊肘可不能向外拐啊！”
钱乾知道，现在的黄远方是彻底盯上了方凯。
作为一个与黄远方的发展理念完全不符的人，方凯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黄远方的眼中钉。
尤其是，在黄远方主持下的轻工业部其余企业发展均不如东胜厂的前提之下。
为了证明自己理念的正确性，为自己谋取更加大的利益，黄远方只能这么做。
他已经将个人的利益，放在集体的利益之上了。
黄远方看出了钱乾的犹豫和纠结，当即对着钱乾说道：
“部里已经决定了，让你从明天开始去一趟美国，负责那里的具体工作。
”
“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钱乾一愣。
黄远方笑了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看着我动方凯，可我已经这把年纪了，总也要给自己留点什么。
”
“不为别的，我儿子马上就要参加工作了，不然的话，咱们做到这个位置还为了什么？”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黄远方说完之后大手一挥，便让钱乾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从黄远方的办公室出来，钱乾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
他很想要去上级部门举报黄远方的做法，可是转念一想，即便是自己举报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整个系统内部持有黄远方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且，方凯和施密特也确实让系统的企业承受了巨大的损失！
钱乾走出门，看了一眼这个位于首都的部门大门，苦笑一声。
也许，从美国回来之后，自己也应该辞职，去更广阔的天地了吧。
钱乾并没有完全放弃，回家之后立刻给方凯打了电话。
得知黄远方要对自己下手之后，方凯这才意识到施密特的行为闯了多大的祸。
前世的自己对于国家法制事业发达之后的感触很深，因此十分相信这个制度的优越性。
可是现在，这些基础的制度基本上都没有出台，因此现在无论是什么情况，自己都有可能一蹶不振！
感受到深重危机的方凯连夜找来了珍妮，同时还找来了高薪聘请的法律顾问。
法律顾问名叫赵瑞君，毕业于首都政法大学，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高材生，并且在之前的时候就小有名气。
之所以能够答应方凯的邀请，主要是因为，赵瑞君爱上了杜瑞芳。
“方总，这件事情，其实并不严重。
”
听了方凯的描述之后，赵瑞君笑着说道：
“我们已经和欧洲国家签订了协议，尊重并保护他们的知识产权，并且国内的知识产权法也正在制定。
”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所有的外观专利都是施密特先生在德国申请的，专利持有人是施密特的公司。
”
“这件事我之前也问过瑞芳，施密特每年都会给她一笔分红，所以，和东胜厂没有关系。
”
赵瑞君一边说着，一边找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最要紧的是这个。
”
方凯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国有资产流失”。
方凯当然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按照黄远方的性子，当然不会主动背上这个锅。
刑法当中也没有相关的规定能够给方凯定罪，因此，自己很有可能面临轻工业部的内部审查。
目前，东胜厂名义上已经完全私有，可是还是要收到轻工业部的监管。
“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是黄远方，说不定部长也要承担责任。
”
“这样的老人在系统内呆了一辈子，眼看着就要退居二线，留下丰厚的政治遗产，这个时候出现这种事情，他们肯定不能平安着陆。
”
“因此，他们要做的就是找一个替罪羊。
”
赵瑞君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方凯。
“你就是这个最最完美的替罪羊。
”
珍妮虽然不懂汉语，但是在旁边听着的时候，方凯也对她翻译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珍妮满脸凝重，看着方凯说道：
“我现在担心，会不会像曾经出现的十年那样，给你随便扣一个罪名？”
看见珍妮的样子，方凯摇了摇头：
“不会的，现在的情况和环境都要比当时好得多。
”
“最最关键的，是如何才能够让上面的人意识到，这件事情并非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
会议还没有结束，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保卫科的人满脸着急地说道：
“总经理，有人来了，点名要见你。
”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看样子，黄远方等不及了。
“珍妮，你赶紧联系施密特，看看他有没有和我通话的记录。
我知道他有录音的习惯。
”
“如果有的话，请他复制一份拷贝，这很重要！”
现在方凯神的身边就只有珍妮和赵瑞君，他对着赵瑞君嘱咐照顾好刘淑梅，之后便走向了工厂门口的那辆黑色汽车。
车子驶向了附近的机场，之后，方凯连夜登上飞机，来到了首都。
他并没有见到黄远方，面对他的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
之前的方凯在轻工业部很有名，大家都惊叹于方凯的能力和见识，还有对未来发展的判断力。
现在见到方凯成为了审查的对象，不少人都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方厂长，或者说，方经理。
”
“你现在被指控造成了国有资产的巨大流失，你有什么话说嘛？”
方凯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们的生产和销售完全合理合法。
”
“至于国有资产流失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
工作人员看着方凯的样子，敲了敲桌子。
“方经理，你不要有抗拒情绪。
”
“既然你不知道，我就跟你好好说一下。
”
方凯并没有说明钱乾告诉了自己一切，毕竟，现在的钱乾还在系统内部。
在听完了讲述之后，方凯冷笑一声。
“我国已经和西方国家签订了尊重他们知识产权的协议，而且我们的知识产权法也在制定当中。
”
“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我们的企业生产了侵犯我们外观专利的产品，这才导致了大规模的起诉和罚款。
”
“据我所知，国内的企业都十分谨慎，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命令，他们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
“那么，这个命令是谁下的？”
方凯的问题提出，两名审查员立刻就变了脸色。
没等他们说话，方凯就笑道：
“你们说我造成了国有资产的巨额流失，那么，具体下达指令的人，是不是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一名审查员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对着方凯严厉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要妄图洗刷自己的罪责！”
“更不要想着拉别人下水！我们现在是代表人民和国家对你进行审查！”
方凯脸色镇定如常，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再一次笑了起来。
到底是代表着人民和国家，还是代表着黄远方一个人，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