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凯最终签订了和黄远方的不平等条约，之后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钱乾派人将方凯送回了家，看着这个自己即将离开的地方，方凯多少有些舍不得。
在刚开始的时候，方凯凭借记忆做好计划，在东胜厂转制之前，苏琳就能够毕业，方娜也能够上大学。
可是现在，这才过了一年的时间，事情就开始向着自己摸不清的方向发展了。
苏琳提前知道了这些事情，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只是看着站在门口的方凯，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咱们什么时候走？”
苏琳站在门口看着方凯问道。
方凯轻轻地抚摸着苏琳的脸，笑了笑：
“没事的，部里给我们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
”
“而且，你和方娜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上学。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从下个月开始，东胜厂赚到的全都是自己的了。
”
“钱司长也说了，会在这里多多照看你们的。
”
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但是在面对这样一个现实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不安。
在这个时代，系统内稳定的工作被人称作是铁饭碗，不用担心失业，更不用担心收入的波动。
而现在，方凯和她都要一头扎进市场的大潮之中。
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才是让苏琳惧怕的主要原因。
回到家中的方凯犹豫了很久，这才跟刘淑梅说了这件事情。
刘淑梅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也只有方凯才知道，没有背景的自己在体制内，就是对生命的浪费和煎熬。
尤其是现在，各项制度都不完善，很多人的命运往往被领导的一句话就能够决定。
“妈，您就放心吧。
”
“我现在，可有本事了。
”
方凯笑着宽慰自己的母亲，并且让方娜也做好住校的准备。
家里的事情很好解决，毕竟都是一家人，而且方凯的能力也值得大家相信。
现在的方凯最最担心的，还是东胜厂的事情。
当天晚上，方凯就给了苏琳一笔钱，让她后面收拾了东西之后带着方娜和刘淑梅回来。
自己，则是在第二天一早就上了火车。
方凯在签订那个不平等协议的时候算过一笔账，每一年东胜厂大约能够从施密特那里拿到二百万左右的收益，除过成本，能够剩余一百四十万。
这些钱，交五十万的交易费用，还是很轻松的。
只不过，目前的方凯还并非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这些东西都要好好学习才行。
当然，方凯在回东胜厂的时候还带上了珍妮和杜瑞芳。
东胜厂转制，珍妮也就没有了留在部里的必要。
和施米特协商之后，珍妮暂时担任工厂管理的职务。
这个姑娘很有能力，也有一套十分先进的管理方法。
珍妮和杜瑞芳一起，就是方凯最开始的制胜法宝。
就在方凯还在火车上的时候，东胜厂转制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厂区。
一瞬间，无论是谁，都感受到了身上沉重的压力。
“我说，咱们要不要上去说一说呀？”
“这么多年都是跟着部里的指示走的，现在忽然间让我们自己搞，这怎么搞？”
“去找厂长！李东风不是和部里熟吗？让他和部里的人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救一下。
”
厂里的人议论纷纷，而苏长河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现在的苏长河感觉到十分的后悔，但是骨子里的倔强让他不能屈服。
毕竟，方凯被人举报的事情，也传了回来。
厂里的人纷纷去找李东风，剩下一些有心思有想法的也早早地收拾了东西准备南下做生意。
李东风看着人心已经散掉的东胜厂，笑呵呵地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作为东胜厂的厂长当然留了下来，毕竟也是部里的人，相对来说，他的压力就要小很多。
这不，李东风已经收拾好了去首都的东西了。
“厂长，你的问题解决了，我们怎么办？”
“要是没有个领头的，别说一年了，就是一个月，我们都得饿死！”
“再说了，如果新来的人是个不懂行的，不也是白瞎吗？”
李东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工人，伸出手按了按，让大家听自己说。
“其实，你们的心情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也请你们相信组织。
”
“绝对不可能安排一个不懂行的人过来的。
”
李东风说完之后就借口离开了，等到工人们发现的时候，李东风早就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车。
这一下，东胜厂彻底陷入了混乱，管理层基本上走完了，群龙无首！
所有的员工都聚集在食堂里，经过一段时间的争吵，最终选择了王胜利作为大家临时的领导。
“要我说呀，我们与其在这里吵个没完，不如上京告御状去！”
王胜利一时间热血上头，站在餐桌上说道：
“我们去首都，让部里的人给我们一个说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
说干就干，工人们马上就准备回家收拾东西去首都问一个说法。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部里要让一批效益不好的企业转为私有参与竞争，可是凭什么就是自己呢？
难道说，东胜厂不如其他的厂子？
这一点，东胜厂的工人都是不服的！
就在大家群情激愤准备现在就走的时候，程慧忽然间带着方凯打开了餐厅的大门！
方凯身后跟着珍妮和杜瑞芳，看着聚集在这里的工人，方凯感觉到头皮发麻。
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几乎是整个厂子的人手！
甚至，餐厅的厨子已经拿起了菜刀，似乎随时准备出门和人好好干一架！
“方凯？”
“方凯回来啦！方凯回来啦！”
这一年的时间，在方凯的带领之下，东胜厂的效益长足提升，工人们的工资也有一定的增长。
因此，方凯是最能够服众的，也是最能够让东胜厂重新凝聚起来的人。
费了好大的口舌，方凯才把大家都安抚下来，这才说道：
“这一次，我也很意外，之前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预兆。
”
“但是，这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
对于东胜厂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之前东胜厂受到部里的领导，无论是采购设备还是扩大生产，全部都要上级批准才可以。
而现在，余留的资金完全能够自行决定，这对于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
尤其是东胜厂这种实体工业。
解释了这一切之后，看到工人眼睛里一丝丝的不信任，方凯笑道：
“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大家一时之间可能难以接受，不过请你们相信我。
”
“我这一次回来，给大家带来了这个月的工资，而从下个月开始，我承诺，每个人的工资，增加一百块！”
全场瞬间安静了。
一百块？
工人们面面相觑，看着方凯的眼睛，都不敢相信这一点。
现在是八六年，一百块几乎已经是巨款了。
而每个人都增加一百块，是不是意味着，东胜厂其实很有钱？
其实，这一笔钱方凯很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当初的史凯力格承诺五千英镑买下那批产品，其中的二百五十套产品溢价有两个企业分割。
产品早就卖出去了，可是史凯力格的五千英镑迟迟没有到账。
这件事情还是珍妮多留了个心眼，本来史凯力格马上就要打款，她却通过施密特转告史凯力格下个月再汇款，直接汇给东胜厂自己的账户！
也算是，薅了一把羊毛。
“各位，你们之中，有些是我的长辈，有些是我的兄弟姐妹。
”
“我方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信大家也都知道。
这一次，我带她们回来，就是为了好好发展我们的厂子。
”
“现在我们的产品已经在世界上有了名气，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
“酒香不怕巷子深，现在我们已经把店开到了街上，为什么不能好好酿酒呢？”
方凯的话通俗易懂，厂子里的人也逐渐地稳定了下来。
基于对方凯的信任和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工人们都笑了起来。
尤其是王胜利，再一次站在了餐桌上，大声说道：
“同志们！咱们一起，好好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