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回到家中之后，细细地看着眼前正准备出门的方凯和苏琳，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昨天晚上方凯的强硬态度让苏长河越发觉得自己在失去对于整个家庭的控制。
在家里，因为自己的算计，程慧首先就和自己翻脸。
而现在，苏琳一个劲地维护方凯，从根本上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更不用说方凯了，这个家伙冷酷无情，这么一点点的小忙都不愿意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歹自己也是个长辈，就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实在是太不像话。
而且，还有那个杜瑞芳，明明自己都抓到方凯和杜瑞芳两个人同处一室了，他还争辩什么？
再说了，如果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争辩？
临走之前，苏长河看着方凯说道：
“小方，我和你最后说一次，你现在能不能和杜瑞芳断绝来往？”
方凯一愣。
自己的岳父怎么回事？明明都要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手？
自己已经表态了，根本不可能给苏长河和程慧违规评定职称，他这是要在这件事情上找回面子吗？
“爸，我和杜瑞芳真的只是同事关系，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
“再说了，杜瑞芳的设计对于东胜厂的效益很重要，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放弃整个厂子的发展。
”
方凯没有告诉苏长河东胜厂要转为私有的事情，如果自己说了，说不定苏长河会更加急躁。
自己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眼前的千头万绪十分复杂，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时期。
“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苏长河看着方凯，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把女儿辛辛苦苦养大不容易，现在嫁给你了，我当然要考虑一下琳琳的幸福。
”
“再说了，你能够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和你家庭稳定也有很大的关系。
”
“你必须和那个杜瑞芳断绝来往，让她赶紧找个其他的工作！”
在苏长河的世界中，杜瑞芳搞出来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瓷器而已，再好看能有什么用？只要实用就可以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
看着眼前的苏长河，方凯只能叹口气，直接出门。
本来说好由方凯和苏琳一起送苏长河去火车站，现在也只剩下了苏琳一个。
一路上的苏长河还在不断地告诫苏琳，一定要把方凯牢牢地抓住，以后苏家人的生活基本上都维系在方凯的身上。
苏琳听在心里十分厌烦，对着苏长河说道：
“说到底你还是在卖我，卖了我之后换你自己的好日子。
”
“我算是看清楚了，如果不是方凯最后关头提了科长，你是不是都不会把我嫁给他？”
“爸，我真是看不清你了。
”
苏琳知道方凯最近一段时间面临的问题和困境，面对着父亲的固执和自私，苏琳很累。
父女二人之间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将苏长河送上火车，之后就看着他一路走远。
方凯来到办公室，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桌上已经摆好了黄远方做好的转制计划，东胜厂私有，势在必行。
简单看了看，目前来说还是不错的计划，经过钱乾和方凯的争取，对东胜厂的损失也做到了最小。
至于东胜厂的干部，部里的意见，原则上想要把东胜厂的干部全都留下来。
东胜厂的领导层，则由愿意接手的私人担任。
方凯心中十分唏嘘。
这样的一个能够创造巨额收益的厂子最终还是沦为了牺牲品。
像一块烫手的山芋，黄远方就这样无偿地扔给了不特定的私人。
正在方凯想要写一份辞职报告的时候，自己的办公室里却来了几个穿着黑色列宁装的人。
他们的目的十分简单，只是说明让方凯去开会，但是方凯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不过，自己没有问题，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对于自己到底要不要留在部里，方凯还是有过动摇的。
来到部里最大的会议室，方凯一进门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整个部门的领导几乎都在这里，从部长到自己，所有人都坐得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钱乾，脸色十分不好。
“小方来了，请坐。
”
黄远方看起来倒是有些神清气爽，他招呼着方凯坐下，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一次会议的主持人。
黄远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对着方凯说道：
“方凯同志，你的能力很强，这一点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详细说明一下。
”
紧接着，黄远方就当众，读起了那封信。
“尊敬的领导，我现举报轻工业部外贸司职员，东胜陶瓷厂副厂长方凯。
”
“在任期间，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私生活混乱，生活作风有着严重的问题。
”
“与东胜厂设计师杜瑞芳之间存在严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希望各位领导能够认清他的真实面貌，避免对国家和人民的事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和打击。
”
接下来就是一些方凯和杜瑞芳之间的交流细节。
黄远方读到最后简直要笑出来，他看着方凯的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
“方凯，这封举报信，是一封实名举报信，写信的人就是你的岳父。
”
方凯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和杜瑞芳之间的交流这么清楚。
听到是苏长河之后，方凯释然了。
之前的自己对于是否要离开轻工业部还有一丝纠结，但是现在看来，尽早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黄远方看着方凯笑道：“当然了，你也可以为自己辩解嘛，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
”
看了看黄远方，又看了看钱乾，方凯摇摇头：
“我对自己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因为我和杜瑞芳同志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
“如果非说要有的话，只能够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而已。
”
听到方凯的话黄远方冷笑一声。
“方凯，空穴可不能来风啊，更何况这是你岳父亲自写的举报信。
”
“组织上已经考虑让你留在部里了，毕竟你也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
“可是现在有了这样一封举报信，恐怕……”
黄远方的话没有说完，方凯就抢先说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会向组织提交辞呈。
并且，请求去负责转制后的东胜厂的相关工作。
”
黄远方等着的就是方凯的这句话，看了一眼钱乾，意味深长。
很明显，这可是方凯自己要走的，我只不过是按照程序，对方凯进行了一个调查而已。
这一次的会议十分短暂，方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钱乾就走了进来。
“你是怎么想的？”
钱乾站在方凯面前，十分激动。
“有什么问题就说嘛，现在怎么可能会冤枉你？”
“留在部里有什么不好？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方凯抬起头，对着这个亦师亦友的领导，他心生感激。
“钱司长，您觉得，部里真的会让我留下来吗？”
“黄远方现在是副部长，手中的权力可以让我去做任何的事。
”
“如果我真的留下来了，以他的性子，您真的觉得会让我继续负责生产和经营的工作吗？”
对于黄远方这样的人，当然是会在部里任用自己的亲信，以完成他的上升之路。
看到方凯去意已决，钱乾叹口气。
“黄远方改主意了，如果是其他人负责东胜厂的经营，不需要任何的费用。
”
“但在你提出要求之后，他提出，必须要在第一年内交付五十万元的费用才行。
”
方凯当然不会觉得这是黄远方刻意给自己设定的条件。
只是，这样的条件设定之后，能够有想法接手的，估计也只有自己了。
这一次，方凯被黄远方抓住了。
方凯不可能扔掉东胜厂，他在这里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好不容易将东胜厂升级为了能够影响到国际市场的企业。
而且，东胜厂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地方。
联想到后世东北地区的下岗潮和下岗之后工人们窘迫的生活，方凯知道。
自己必须接手！
至少是带着东胜厂的人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