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含糊地道:“大概……可能是张……也可能是陈御……”

    太医令提高声音喝:“到底是谁?”

    宫女受惊后瑟缩一下:“是是……是张御医。

    ”

    太医令冷笑一下,皇帝却扣着他的掌心掐了一下,他会意地闭口不言,只看着殿门,口中道:“皇上这是痰气迷心,气火俱浮,中了风邪,你去外头吩咐,让人去轩寿宫请二皇子,再命人去燕王府将燕王爷也唤进宫来……还有,再派人去将八皇子、十皇子都唤过来。

    ”

    宫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皇上没有下令,大人……”

    “去……”皇帝用仅能动的左手用力捶着床沿,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宫女不敢反驳,匆匆又出去,隐约听见她在殿外吩咐着众人。

    皇帝喘息了一阵,萧奕修已匆匆赶至承天殿。

    太医令朝秦必传话的几个人中,第一个就是找萧奕修,他离得近,匆匆过来时,身后居然还跟着顾清离。

    皇帝看见顾清离,先是一愣,张口想说什么,忽然又转了念,点点头招他们走到近前,口齿略有些不清地道:“也……也好,多个作证的,凭她……身份,说话也是有用的。

    ”

    “父皇,您怎么样了?”萧奕修走近了,关切地问了一句。

    虽然他不通医术,也明显地看出来不对劲。

    太医令叹了口气:“是中风,皇上这是被传递来的……流言给害了。

    ”

    萧奕修心中一沉:“什么流言?”

    “说你在紫宸宫发现了傅婕妤的尸体,又说九皇子已经不行了,都是些流言!”太医令边说话边朝萧奕修使着眼色。

    萧奕修会意,点头道:“没错,都是流言而已,紫宸宫只找到三名宫女的尸体,至于九皇弟……已经恢复了。

    ”

    皇帝却没有说话,两眼直勾勾望着不知何方,隔了许久才问:“皇后呢?”

    萧奕修心中一动,没有即刻便答。

    他去凤彰殿时,竟然没有见到皇后,便已起疑,在顾清离企图施救时,他也曾悄悄地出去看过,找了几名凤彰殿的宫人问话,竟然没有人知道皇后的下落。

    从顾清离下针到陈占元赶到,其实已经有段时间,皇后非但没有出面干涉,甚至连脸都没有露,此事实在蹊跷。

    “儿臣没有见到母后。

    ”萧奕修最终还是如实答了凤彰殿的情形。

    萧奕旻出事的同时,皇后就不见了,只怕这事有点文章。

    很快,萧奕北也从轩寿宫赶至,见此情形,愣了一下,行礼后紧张地想要上前询问,却被萧奕修摆摆手,使眼色阻止了,只得退去他身边,听他低声问:“母后呢?”

    萧奕北明显也一脸疑惑:“母后不应当在凤彰殿吗?”

    萧奕修看他神情不似作伪,摇了摇头。

    萧奕北心头一凛,感觉有几分不对,低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自被废之后,耳目已经不如从前灵便,虽然仍居于轩寿宫,却发现有无数双眼盯着自己,便知道他这个废太子身份恐怕是这辈子也无法扭转了,无论皇帝还是别的皇子嫔妃,都设下了眼线在他身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紫宸宫失火,九皇弟出事。

    ”

    萧奕修简单两句话,就令萧奕北定在那里,满脸震惊和疑问。

    萧奕修无法与他细说,皇帝就在面前不远,即使是这样不动声色地低语交耳也极容易被听见,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容易刺激到他。

    两人耐心地垂手侍立一会儿,顾清离却有些坐不住,道:“皇帝陛下,我看您这风邪入侵有些异样,能容我上前为你诊脉么?”

    皇帝原本一直呆滞地看着某个方向,闻言隔了片刻,转动了一下目光,迟疑着落在她脸上。

    “父皇,赫连公主的医术连陈占元都赞过。

    ”

    皇帝大约也耳闻一二,终于点了一下头,伸出手来,让顾清离为他诊脉。

    过了好一阵,顾清离抬起脸:“皇帝陛下,您最近饮食可有食谱可查?”

    皇帝示意了一下,太医令立即下去查找。

    “如果我没有诊错,皇上您这风邪起因,可不是无源之水,而是有人近日在您的饮食里下了药。

    并不是毒,却能激发你的旧疾,令你血液缓滞、粘稠,易内感内邪,当您被情绪左右时,血液越发粘滞堵塞,血脉陡然贲张,才致卒中。

    这种时候,太医令所开的风引汤,看似对症,却不对因,我建议用候氏黑散方剂,养肝和气为上。

    ”

    她说的皇帝固然不懂,萧奕修兄弟也不甚了然,倒是太医令刚拿了食谱走到门口,闻言愣了好一阵,才走进殿去,眼中似有不赞同的神色,语气却十分和缓:“赫连公主,这是你要的食谱,近十日内的。

    ”

    顾清离低头翻看了一下,道:“看起来最无害的,其实就是最不安全的。

    ”

    她指着食谱上一味配料道:“就是这个珍玺,这东西有点淡淡的清甜味,可作香料,可入药,对于正常人而言,是完全无害的,对于皇帝陛下而言,却是诱他致病的原因。

    ”

    太医令越听越惊讶,又听她道:“追究病因,与皇帝陛下的痼疾有关,他应曾服用一些易致人痴呆……咳,脑部提前进入衰老的药物,再加上此次药物的刺激,才内感内邪,致令卒中。

    ”

    太医令心头一凛,“易致人痴呆”的药物,自然令他想到当初皇帝中毒所服用的白矾,但是时长日久,也没有多少不适的表现,总以为毒性解了,此事便可过去,没想到还留了隐患在体内。

    终究白矾对脑部的伤害当时已经造成,长年累月的服用,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毒性解除只是保他性命,以及脑部萎缩不再持续发展而已。

    这赫连公主连过往的事都能通过脉象判断出来,他原先质疑和不屑的目光收敛了很多,问道:“公主以为此次事件,和皇上从前所服用的……药物,有无关系?”

    “至少这次使用珍玺的人,很清楚皇帝陛下之前所服用的药物,甚至很清楚他身体受伤害的程度。

    ”

    太医令脸上有些失色:“公主的意思,此人还颇通医理?”

    “他不通没关系,太医署这么多御医,总有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