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应该是觉得有几分眼熟的,当初咱们反复查王妃死因的案子,可就是停滞在这几个联络图案上始终没有进展……”

    “别说了!”萧奕修的脸色似乎尚能维持镇静,扣在茶盏盖上的手已经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震得整个茶几都跟着颤动起来。

    “王爷难道不好奇吗?为什么燕王要出动半个御营势力来调查一间小小的脂粉铺子?”

    “那间脂粉铺子背后的经营者也是顾清若?”

    陆凌晖一挑眉,眼神中颇有震惊之色:“王爷知道?”

    萧奕修自然知道,自从顾清离的事之后,他一直没有间断查她的死因,他虽不能如萧奕瑾般明目张胆地调动御营兵力,他手中却有个庞大的地下势力——暗阁。

    暗阁中人从未间断的调查,也只是查到醉仙阁的幕后金主是顾清若,他曾想两件事联系起来,一直未间断地监视过顾清若,却丝毫没有进展。

    自顾清离死后,顾清若也没有再与任何可疑之人联络过,似乎那件惨事发生在醉仙楼只是个巧合。

    他反复思量后,也找不到顾清若要致亲妹妹于死地的必然理由,虽说她们感情一直不好,可是各自出嫁后几乎再无交集,他几乎放弃了追查顾清若的念头。

    何震昆多少知道点萧奕修的心思,不安地道:“王爷,小女确然时刻监视顾清若,可她除了暗地经营通衢大道上几家旺铺之外,并没有其他异样。

    ”

    “那这间脂粉铺外的暗号是怎么回事?”

    陆凌晖质疑了一句,便听见刺耳的喀喀声,刮得人耳膜生疼,他下意识地举目看去,见一堆碎瓷在萧奕修的指缝之间,随着他五指张开,纷纷成了齑粉。

    众人跟了萧奕修这么久,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失控,知道是陌王妃的死因刺激了他,令他又想起了往事。

    何震昆不适时宜地安慰了一句:“王爷不是有新王妃了吗?往事已矣莫再追……”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异样地盯着自己,他立即闭口。

    萧奕修终于开口,缓缓道:“陆凌晖,这件事你尽量自己接手,如果不能,也要安插进你的人进去,什么事都别做,有变故只要及时禀报本王便可。

    ”

    陆凌晖点点头,目光四顾了一下,忽然问:“翊王爷呢?近两次聚会,他似乎都没来。

    ”

    萧奕修淡淡道:“他这个闲散王爷也不好当,理亲王时刻盯着他呢,没什么大事尽量不要惊动他。

    ”

    “是。

    ”

    迎亲队伍自皇宫门口浩浩荡荡排了一列长队,京城围观的百姓里外三层地看热闹,私下都议论这是东渊数十年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赫连滟身着凤冠霞帔,娇俏的脸上若云霞相映,揽镜自照,浅浅一笑便灿然生辉。

    顾清离从后面打量着,道:“自从你换了这身体,这张赫连滟的脸是越看越顺眼了,倒比从前好看了许多。

    ”

    “皮囊色相算什么?”赫连滟淡然一笑,“我原来的容貌不比现在更美吗?只落了那样的结局而已。

    在这些皇子眼中,天下所有美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权字。

    ”

    顾清离点点头:“你放心,你想要的那天不远了。

    ”

    赫连滟对着铜镜看了良久,然后道:“那时候,我还是我吗?”

    顾清离答不上来,只是道:“你永远是你,就算变了,不依然要活下去?谁都没有你这样的重生机会,不能单为了那种渣男毁了你好容易重生的这辈子。

    ”

    赫连滟没有答话,起身自己默默盖上了红纱。

    顾清离与静楠扶着她,缓步出了殿堂。

    北楚护卫排列整齐,赫连御在前引路,早候着她们。

    旁边还有数十袅娜宫女,端着红木托盘排列得笔直整齐,托盘上有各类妆奁首饰盒、名贵妆花缎、云锦、素绮、胭脂水粉盒子、文玩珍品等等,都是和亲队伍不远万里护送而来的嫁妆。

    赫连御当先,赫连滟在其后款款跟着,典雅高贵,步步生莲,令人遐想万千。

    宫中备的是璎珞珠饰的步辇,簪满盛放的鲜花,四围都是飘拂的软薄红纱,随风而动。

    上了步辇,赫连滟将手轻扶在两侧,毫无留恋地命令起轿。

    宫门前,萧奕墨骑在白色的骏马上,一身红色喜服,衬得他乌发如墨,脸如白玉,俊美的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不胜欣喜。

    宫中宽阔的大道上,送亲队伍鱼贯而至,当中高高的轿辇内,新娘绯红的罗衣裙裾与红盖头在软轿的摆动幅度中飘摇,在红纱背后若隐若现。

    新娘自轿中下来时仪态万方,连萧奕修隔着那层红盖头都有几分目眩神迷的感觉。

    他不经意回想起赫连滟第一次来北楚时,虽然他从未近距离接触过,也在一定距离下看过她许多次,总觉得那时候的言谈无礼、举止骄横,更没有如今的风采仪姿。

    赫连御下了马,牵着赫连滟的手走近了,顾清离从旁扶着,神情都是极其隆重。

    “暮王,朕的皇妹便交给你了,记得要好好待她,否则北楚随时发兵伐东渊。

    ”赫连御的口吻冷漠傲岸,丝毫未将萧奕墨放在眼里。

    萧奕墨心中暗暗恼怒,但这丝怒意很快便随风而散,心想或许是他太过在意这个妹妹,便堆着欢颜笑答:“请陛下放心,小王自然会善待令妹。

    ”

    赫连御口角微勾,算是给了三分笑意,就这几分笑意也是令人觉得不寒而栗,毫无亲切之感。

    萧奕墨不愿多看他,下马去迎赫连滟上轿,神态殷勤,毫无半分失礼。

    跟着迎亲队伍自皇宫出去,迤逦豪奢仅次于帝王大婚,引得满街投去艳羡之色。

    赫连御与顾清离跟着迎亲队伍直至暮王府,沿途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都是坐的八抬封顶官轿,严禁他们的身份外泄。

    因此到了暮王府,他们也不能随意走动,而是先被各自安置在事先布置好的厢房之中。

    整个暮王府都喜意盈门,虽虽是厢房,也都布置得披红挂彩,窗花是金色双喜,厢房内的妆花镜上也贴了红色双喜,临窗的案几上摆放着青花瓷花尊,插着带露珠的鲜花。

    屋内布置得奢丽典雅,装饰得十分精致,并不亚于宫中。

    赫连御无心欣赏这些,对他而言,天下间再奢华的排场也不过如此,他躺进一张花梨木逍遥椅中阖上双眸想要稍稍休息,今日这种繁琐又无趣的场合极不合他的个性。

    就在他稍稍松懈下来之时,窗格突然喀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