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一片的陌王府,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时任何客人都不会受欢迎,可这人说是承阳驿馆赫连太子派来的,门房到底不敢不通报。

    随风在外头听了通报,立即打回:“去去,这什么时候你不清楚吗?让他从哪来滚哪去,就算是北楚太子本人也不见!”

    萧奕修在屋内却听见了外头的通报之声,清冷的眼神带着肃杀之意,似乎随时会将门房斩于目光之下。

    陆凌晖知道这个王爷最大的命门便是王妃,这非常时刻心情如何能好?他原在低语劝慰,为防萧奕修情绪发作,影响两国邦交,忙走出去询问了几句,诧然问:“北楚国师来做什么?”

    “国师说,务须见到王爷才肯说明来意。

    ”门房的声音极低,他也知道此刻万不能惹王爷动怒,可又不敢拒绝外面的煞神。

    陆凌晖略一沉吟,却看见赫连神通大踏步进了院门,竟然由另一名门房带路进入。

    他震惊之下拔剑拦住对方去路,赫连神通却只向他看了一眼,他便觉得有些恍惚,随即心神一凝,暗惊:莫非这国师能摄人心神?

    赫连神通没能镇住他,也略感意外,朝他多看一眼。

    这慑心之术原只能镇住意志薄弱、内力也低于他之人,陌王府高手如云,也不算太惊讶。

    里头传来萧奕修砭人肌骨的寒冷声线:“告诉他,本王只见他的尸首。

    ”

    赫连神通恰好听见了了这句,哈哈一笑:“陌王爷很快便会为这句话后悔的,我若死了,只怕您也见不到王妃了。

    ”

    语音方落,白影如烟掠过,赫连神通眼前已多了一道身影,萧奕修如影如魅般现身在他面前。

    赫连神通也是吓了一跳,心想就凭这样的身手,难怪不可一世的赫连御也心有不甘地败在他手中。

    “陌王爷……”

    赫连神通刚拱手行了个江湖礼,就被萧奕修散发着寒气的神情打断,他只吐出几个字:“带本王去见她。

    ”

    赫连神通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才能说动他,没想这么容易便解决了,怔了一下笑:“就在承阳驿馆……”

    “备马。

    ”没等他再说下去,萧奕修已快步出府,他只得加紧速度跟上。

    到了王府门前,一匹骏马已备在那里,赫连神通不由惊异于王府中人执行的速度。

    萧奕修冲进赫连御房间的时候,挟着一阵寒风,脸上的森然之气更令人不寒而栗。

    他甚至没有看赫连御一眼,疾步到床边,便躬下身去握住了顾清离的手,看着她的惨状,双目猝然通红。

    “谁干的?”压抑的声音从他齿间蹦出来,一字一顿。

    赫连御摇头:“这次的事件,本宫发誓真的不知,而且她已经失去听力了,问她什么,都无法正确地回答。

    从昨天发现她到现在,她只呼唤你的名字,什么也不说。

    ”

    萧奕修蓦然转身,狠狠揪住赫连御的衣襟,寒声道:“从昨天到现在?!”

    换作平时,赫连御傲慢的性格定不容他这样的举动,可此时此刻,却格外能谅解他的心情,只用悲悯的目光看他:“本宫不是故意不知会你,而是一夜都在和国师设法救治她,可是徒劳无功。

    ”

    萧奕修森寒的眸子微眯成一线,冷冽的杀意便泄露出来。

    赫连神通怕他们再生干戈,忙从中调解,将昨日的事重说了一遍,并再三声明他们到的时候现场除了狼藉和血污,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萧奕修眼中明显透着不信,可此刻他显然没心情慢慢看赫连神通施法,而且三生轮盘展示的内容最大的局限就是必须有滴血者参与的前世今生才能看见,顾清离所经历的一切如果没有萧奕修在场,他一样无法看见。

    赫连神通想了想,拿出黄帝镜来竖在他面前。

    镜中照出顾清离失踪前那天清晨与他分别的情形,她一如既往地替他整理一下衣领,然后蹙眉捂了一下小腹,他问怎么了,她说感觉有些腹痛,心里觉得很不安。

    萧奕修蓦然想起她那天清晨确实说过这句话,当时刚刚吐过,唇边有点青白,眼神透着疲惫,他说那就托病不去上朝,在家中陪她算了,却被她拒绝了。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哪怕憔悴成那样,也不会露一丝怯弱之态。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人视为柔弱女子,发生了任何事都只愿自己撑着,只能无声地摸摸她的脸颊:“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

    ”

    顾清离含笑点头,说会等他回去。

    但是他回府后她就不见了踪影,再见时,竟然是如此光景。

    萧奕修心里平生滔天恨意,只想将害她成这样的人全都千刀万剐,盯着那面镜子道:“这是面什么样的镜子?它能告诉本王,是谁伤害了王妃?”

    “不能。

    ”赫连神通抱歉地看他,“王妃想见王爷,我才去替她传话带你过来,你可以亲自问问她,太子殿下问过很多次,她不知是听不见还是不愿回答,始终不说。

    ”

    萧奕修不再理他们,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将顾清离抱进怀里,盯着看她的脸,又爱又怜,眼神忧伤,无以复加。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气息,顾清离无力地慢慢睁开眼,待努力看清了他的模样,不禁流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颤巍巍的手抬起来,又无力地垂落下去,眼中无限留恋。

    萧奕修读懂她的眼神,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小心翼翼,可还是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痛楚。

    她身上有无数创口,经脉尽断,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抬起手这么微小的动作,也足以令她产生剧烈的痛苦。

    他喉中如鲠着什么,不能发声,想要放落她的手,她却用掌心牢牢地贴着他的脸,只是长久注视他,并不说话。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调了许久的呼吸,萧奕修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喑哑的声线,低涩而温柔。

    顾清离听不见,仍只看着他微笑,笑得既甜蜜又恋慕,目光流连在他脸上,不愿错开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