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腾点点头,这种皇室丑闻,任何时候都要谨慎处理,既然没有闹到朝堂之上,给萧奕墨留三分余地也是给未来自己留点退路。

    但其实他心里已经不打算留后路了。

    外城的尸体,内城的人证,一切证供都对萧奕墨不利。

    皇帝看着这些摆在眼前的铁证,脸色也格外冷峻。

    这种事若真让三司会审去处理,必然是掩盖不了的丑闻,就算他对此事再恼怒欲狂,也不希望在北楚使者还在京城的时候让萧氏皇族蒙上这种耻辱。

    “儿臣没有做过这些事。

    ”萧奕墨脸色铁青,一口否认。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是你府上的管家去订的药,又是你府里的人指使下毒?这药到最后也是明明白白从你府中库里搜出来的。

    ”

    萧奕墨闭了下眼,深吸口气道:“这是蓄意嫁祸。

    ”

    秦管家灰着脸,低声道:“王爷,分明是你吩咐小人去做的……你说这一箭双雕之计……”

    萧奕墨怒从心起,顾不得所有人在场,抬脚便朝他踹过去,喝道:“谁让你来栽赃本王的?本王素日待你不薄,你竟然倒戈诬陷?”

    秦管家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父皇,虽说一切证据都指向儿臣,可他们的证供中,所谓的交接,不都是这个姓秦的混蛋?是下毒的人还是药铺的掌柜看见儿臣了?”

    众人寂静,都想这种事怎么可能由你堂堂王爷亲手去做,派心腹管家不是常理么?可也无法反驳他的话,毕竟只有秦管家一人指证,说此事是暮王指使。

    这事要换了其他人,铁证如山早定下罪了,但他却是皇子,一切宣判还要看皇帝的信任。

    萧令斌道:“此事仅凭秦管家单方证词,确实对暮王有些不公,不如先押后再审?”

    皇帝点了点头,让人将萧奕墨带下去,先看守在摧雪殿,让邬腾继续搜集证据,容后再审。

    三司会审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了一下,还是被否决了。

    “将暮王府所有人严密看管起来,不得互通讯息——传令让暮王妃进宫。

    ”

    众人陆续出了皇宫,萧令斌与萧奕修同行,邬腾则与董长恩同行。

    萧令斌出了宫门,在与萧奕修分路而行前,盯着他道:“修儿,你跟我说实话,这事不是你安排的?”

    萧奕修扫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十五皇叔说笑,我如今手中毫无实权,若说买通秦管家这事还有可能,如何去调动邬董二位?你也不想想他们是谁的人。

    ”

    他拱手作别道:“十五皇叔慢行,近日侧妃身体微恙,我先回府了。

    ”

    萧令斌点头目送他远去,想起邬腾和董长恩的身份,摇了摇头,太明显的倒未必是真的了,皇帝如此精明之人难道想不到?

    城外同样的漫天飞雪之中,骏马的蹄印深陷其中,车辙印很快便被雪覆盖上去,一眼望去四处白雪无垠,陆凌晖头疼地让队伍缓下来,不得已让牵着獒犬的人士卒当先,追寻之前若断若续的车辙。

    这样的雪野中,连獒犬都显得格外迟钝,反复嗅了好久,才捡了个方向蹿去。

    终于能看见前头扬鞭的马车了,虽然简朴,马车夫却是把好手,连拉车的马都并非寻常人家的驽马,否则这种暴雪天气如何前行。

    马车夫一直在叫苦,原本是打算出了城便将后车厢的麻烦处理掉,没想到一路被这队御营的人跟着,不管他用尽各种技巧,熟识各条小径,始终都没能摆脱,哪还有余暇下车去处理?

    眼见着侧面一个缓坡,他一咬牙,终于决定先保自己小命要紧,趁着夹道上覆满了厚厚积雪的松枝掩护,纵身跳下马车去,和衣滚下。

    那马也是通灵性的,眼见前无去路,便是一处断崖,虽无人驾驶也急急止蹄,仰天长嘶。

    怎奈马究竟不如人聪明,它显然算不到坡陡雪滑,前奔的惯性与平日不同,长嘶一声后蹄依然止不住地往前滑去,终至整个马车坠到崖下,不停惨叫。

    马车厢倒也有一定份量,厢内或有重物,一时只在崖边晃着,并未完全坠下去。

    陆凌晖抬眼见着时猛然一惊,打马狂奔几步,从马背上凌空跃起,一鞭朝马车厢上砸去,铁鞭重重甩下,犹如钢刃,将车厢从中劈裂。

    跟着看得分明,厢内一个麻袋蠕动,里面似是活物。

    陆凌晖不及思索,挥鞭又卷起麻袋,任由马车厢失衡后坠落,人与麻袋同时落地。

    后面御营的人也赶上来,七手八脚去解麻袋口,禀报道:“大人,里面是个女子,穿得还挺齐整。

    ”

    没等他再说,已有人将捆绑成粽子的女子口中布团拿去,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这人好像不行了。

    ”

    女子蜷着身体,只一身单衣薄裳,连外袍似乎都被人脱去,如果他们来得再晚些,这么冷的天气用不着人收拾她,怕就不行了。

    陆凌晖走过去将人翻过来,见她发上都覆了一层薄薄霜花,脸色青白,唇边毫无血色,脸蛋却圆润可爱,正是他到处搜寻的锦姝。

    她眼睛虽半睁着,睫毛上挂着的霜花却凝滞不动,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对人视若不见。

    他拦腰抱起来,皱眉道:“走!”跟着派几人留下,查探落下去的马车里是否还有车夫,吩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这里到内城路途太遥远,陆凌晖找了个就近的客栈,不管里面有人没人,命属下一阵狂拍,将老板惊得过来打开了门板,强行要了几间上房住进去。

    外城多是平民,物资紧张,与京城接壤之处又被严禁出入,老板心里极度不情愿接待这几名恶客,但一瞧这御营服饰,哪怕是自己饿死也得捏着鼻子招待,好在他们倒是提前将银子拍在了前台上。

    陆凌晖在客房里升起炭盆来,拿积雪搓着锦姝的手足,又让人打了温水进来。

    再看床上那娇小的女子,他不禁眉心皱得更深,手足无措了一会儿。

    偏偏他带来的全是御营里的大老爷们,半个女子也没有,这客栈老板家居然也没有女眷。

    想了又想,陆凌晖还是伸手去解她的衣衫,心里默念,这可不能怪我,我只是把你当个男子而已。

    三下五除二解了衣,他将锦姝全身都用雪搓得发红了,才小心地抱进温水里,等着她苏醒。

    锦姝有点意识的时候,只听见耳边有人唉声叹气,仿佛是有点熟悉的男声,却又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