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真失势,女儿还跟着他,必定会受苦难啊!”

    “我要是站谁那边,我女儿的自由自然是交易的条件之一。

    ”邬腾能做到京兆尹之位,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老谋深算起来,未必比六部尚书的诡念要少。

    一脸怔忡的邬茹凤被送上了马车,邬腾即刻派人分兵去陈御医府上和陌王府上送了两封信。

    牛车在京城大街上慢吞吞地行走着,虽然缓慢,却很平稳,车后厢装的全是送往各户的药,自然不能一路泼洒。

    前后都跟着策马缓行的差役,从衣饰看全是隶属于京兆尹衙门。

    冷清的大街上忽然传来策马疾驰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还远不止几匹,便如有一小队人马在追击一般。

    这种时候街上多了这么多人策马疾驰,谁都会凛然生戒,忍不住回头去看的,护送牛车的差役也不例外。

    疾驰而来的与他们一样,大多是京兆尹府的差役,少数几个围绕在一个白衣锦袍男子身边的,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的护卫。

    一马当先的,竟然是京兆尹邬腾本人。

    “停下!”后面的呼喝声中,牛车徐徐停下,所有人下马叩拜,摸不透邬大人这是搞什么。

    跟着还有眼尖的人发觉,夹杂在人群中的竟然还有御医陈介铭。

    陌王,京兆尹,陈御医,这样的组合实在令人成分不解。

    邬腾挥手道:“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本官让开。

    来人,上车取药过来让陈御医验过。

    ”

    有差役上了牛车,搬下了一只木桶来。

    为了运送方便,这送药的车上全是用盛酒的木桶,上面覆了厚厚的棉被以保温。

    差役拔了木桶上的塞子,拿了只碗接了半碗药递给陈御医,他闻了又闻,拿银针进去试了一下,众人便眼睁睁地看见银针慢慢变黑,不禁都瞠目结舌。

    运送的差役苦着脸叫:“邬大人,这可真不关小人的事啊,不信您可以去问张捕头,他可是眼看着咱们装药上车的。

    ”

    “不必多话,将这几个都押下去。

    你们也不用害怕,本官自会彻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人。

    ”邬腾面罩寒霜,命人驾着牛车回去,那几名差役则被人押着,蔫头耷脑。

    从头至尾,萧奕修只是看着,并不发言。

    到了京兆尹衙门,大理寺卿董长恩和理亲王萧令斌已经在邬腾的通传下赶到,眼看着邬腾将此事经手的煎药杂役、押送差役等所有人都押到前头来,恭敬地拱手一揖,见过了他们,说明了今日之事。

    这事既是陌王从头看到尾的,又有皇帝看重的陈御医为证,萧令斌与董长恩自然不敢怠慢,直接上座开始审讯。

    因此事发生在京兆尹衙门,邬腾自己算是涉案之人,于是只坐着旁听。

    案子审起来很容易,略一用刑,便有人招了,说下毒手法与外城郭无异,也是将毒药涂满木桶内壁,运送到各户去,目的正是要致所有病患于死地。

    此言一出,董长恩先是忍不住,刷地便起了身,脸涨得通红,恼怒之极:“到底是谁,竟敢做这等无耻之事!可知这一车药送下去,要有多少人送命?而这些人中,除了平民百姓,京中商贾,还有不少朝中官员的家眷也都染了疫症!这已不仅仅是杀人,而是要造反啊!”

    萧令斌抬了抬手:“董大人,稍安勿躁。

    ”

    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那两个招供的人问:“何人指使你们这样做,有何用意?”

    “是……是暮王府的管家……”那人期期艾艾说完,立即挨了一板子,惨叫一声趴下。

    “胡说,暮王爷做这种事,所为何故?”

    “我我……我不知道……别打了,我招,听说是想让京中动荡,哪怕造反也在所不惜,说疫症这事由燕王全权处置,药方却是陌王侧妃开的,如此一箭双雕,能将二位王爷都……都打压下去……”

    萧令斌怔了一下然后笑:“果然好计策,可这药里为什么放的是乌头?”

    “之前是辛茯苓,听闻那种药与药方混煎,能引得疫症患者狂性大发,攻击他人,可那一招似乎并未奏效,而且在外城还被识破,几个下药的全被灭了口,因此这次便下了乌头……心想这事在内城牵涉的人可多了,若那些官员家眷全都死了,必然会大闹起来,就……”

    “胡说,你要知道,你指证的可是皇子,此罪若落实,暮王将受多大的罪责?若你诬陷,将你家抄了十族也不为过。

    ”

    “小人哪敢!就算是人头落地也不敢随意诬陷皇子啊。

    ”

    萧令斌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然后环顾一周,道:“修儿,诸位大人,对此事如何看待?”

    萧奕修淡淡道:“这事除非铁证如山,否则我不信三皇兄会做出这种嫁祸兄弟的事来。

    ”

    董长恩迟疑着不作声,他心里想的是,此案若落实罪名,又由他来经审,对燕王来说可是功劳一件,比任何事都能让燕王欣喜。

    他的目光转向邬腾,心里觉得邬腾应当跟他一样的想法,毕竟两人的女儿同嫁入燕王府做正侧妃,若不趁此机会将罪名给落实,燕王如何力挫暮王,成为争储的最劲人选?

    邬腾却莫测高深地看着他,脸上不动声色。

    董长恩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但心里还是笃定得很,哪有岳丈不帮着女婿,倒去为外人申冤的?趁着理亲王和陌王都在,趁早将暮王彻底拉下马是正经。

    “下官也认为当有实证,只是审查亲王一事非同小可,必须两位王爷同往才行。

    ”

    萧令斌才笑了笑,起身道:“好,本王就陪你们去造访一下。

    有言在先,未定罪之前,谁都是无辜的,诸位可不得对暮王无礼。

    ”

    “理亲王说得是。

    ”

    董长恩与邬腾亦步亦趋跟在两个王爷身后,伸手去扯了一下邬腾的袖子,引得他掉头看向自己。

    董长恩递了个暧昧的笑,从袖底握了一下邬腾的手,一脸心照不宣的神色。

    邬腾皮笑肉不笑,不喜不怒地朝他一颌首,让他觉得两人已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