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刷地出现,拦在他面前,吓得他一个趄趔,险些摔跤,结结巴巴道:“饶……饶命……”
柳言玉打亮火折,顾清离就着光晕一看,讶然道:“张御医?”
张御医张口结舌地看她,然后道:“是,是我,顾侧妃怎么留宿在疫区了?”
“出来找换药的人。
”她指着张御医背后堆放药材的库房,“大半夜的,张御医在这里做什么?”
“我也是怀疑药材有问题。
虽然我无能开出比顾侧妃更好的方子,但据我研究的脉象断定,侧妃的方子绝无问题,有问题的肯定是执行命令的人。
我先是想到药材会不会被人替换,又怕打草惊蛇,才在半夜过来。
”
这张御医倒是十分警醒,心肠也算不错,只是他亦一无所获。
“你再帮我们留意一下,这事不会就这么了结。
”
“我已经留意许久了,并没有发现煎药和送药的人有什么问题,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
“说。
”
张御医犹豫片刻,将他的推测说了出来。
翌日放晴,守在疫区的御营将士将积雪清扫出一条道来,有人被派往小镇上采购药物,毕竟药材库里的囤药不多了。
凤紫照常煎药,御营有几人是被遣来帮她分发药物的,在一旁聊天打岔,与她谈得甚欢。
柳言玉和顾清离则出去转悠,察看病患恢复的情况。
凤紫不动声色地将药一碗碗倒下去,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提篮中,挨间地送下去。
顾清离正在其中一间看着病患,见有人放下药碗,凑上去端起了一碗放在鼻端轻嗅,脸上顿然变色。
这碗里多了一味药,本身无毒,气味也清淡,可与她的药方配在一起,便会对药性有所改善。
如她所料不差,多出的这味药必然就是导致疫患发狂的原因。
她不动声色地让所有人停止服药,往屋外走去。
到了第二间,柳言玉正在目不转睛盯着里头一名病患看,他正举起药碗,想喝下去。
“住手!”顾清离及时制止,并将药碗端到柳言玉面前,“你闻闻,是不是有特殊的味道?”
柳言玉嗅觉不如她这样出众,好一会才诧然答:“这里头多了一味药,辛茯苓,本身却是无毒。
”
“万万不可让人服下。
”随着声音,周倩熙匆匆进来,“这辛茯苓确然无毒,但绝不可与青蛊相接触,它会引起青蛊暴乱发狂,破坏人体结构……”
“我已猜到了。
”
周倩熙敛眉道:“可我未发现任何人有异动。
”
“那是因为你的思维停留在‘有人下毒’这个环节上。
”顾清离淡淡一笑,“有这先入为主的想法,你的注意力就只在人身上,而去忽略物的本身了。
”
周倩熙愕然看着她,柳言玉眼中也有不解之色。
顾清离将药碗里的药倒掉,然后嗅了一下,将碗递给柳言玉:“柳公子,你再闻闻。
”
柳言玉闻了两下,沉默片刻抬头:“这碗底有问题。
”
“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在煎药和送药的过程中耍任何花样,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太容易被人察觉。
”
柳言玉轻叹了一声,这个动手脚的人,在拿碗装药前,就已经将所有药碗底涂抹上了辛茯苓,之后这碗再经谁的手、再盛上什么药、由什么人送至简易棚屋,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件事不能靠我们盲查了,经手的人必然不会是我们接触的这几个。
”顾清离起身道:“我要回内城去,今天之事,柳公子和凤紫都要把它吞下去,不可露出半分破绽。
”
“嗯。
”
顾清离带着周倩熙离开疫区,在周边转了一圈,这次她暗中有影卫护着,倒是什么也没查到。
一入城中,她先匆匆回府,本想知会萧奕修去找陆凌晖过来,没料二人早在密室谈起了那拨人审讯的事,出人意料的是,什么也没查出来,那么多人竟然无声无息,仿佛自绝一般,在短短的时间内陆续死去。
这一招顾清离并不陌生,之前在皇家围猎场时,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只稍一提死状,周倩熙便肯定地道:“是死于蛊毒,即使那些看来正常的人体内也都埋藏着蛊毒,死是早晚的事。
”
“到底是谁?!”
动不动就随意让百十号人一起死亡,这手笔也够大的。
单说这行事作风,真难想像还有什么人会为这幕后的人卖命?
陆凌晖没有说话,端起面前玉盏,一饮而尽。
顾清离这才嗅到空气中飘荡着浓冽的酒香味,而萧奕修是从来不饮酒的,中毒的那些年,他已习惯酒色不沾,这次应该是为了招待陆凌晖。
陆凌晖一杯接一杯饮着,可见内心十分郁闷,眼看着审讯之中,那么多人接二连三死在他面前,这突兀的变故令他猝不及防,顾清离多少也有几分能了解他的情绪。
只是他在意的是不是太过了些?线索断了,更郁闷的应当是萧奕修才对。
“四周都是御营的人,可那么多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他怀疑他手底下有奸细。
”
顾清离这才明白,出生入死的兄弟里若有人背叛,对陆凌晖的可说是个很重的打击。
“陆副指挥使大可不必如此难过,这件事未必是御营出了叛徒,事实上控蛊人操纵可达的范围根据能力而异,个中高手操控范围能达百里方圆。
”
这件事还是周倩熙告诉她的,当时听闻,顾清离吸了口凉气,觉得事情变得更为棘手了,百里方圆得有多少人,该如何去查这个控蛊人?
陆凌晖闻言愕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本王妃还有事要拜托副指挥使,你可得振作一些。
”
陆凌晖的心情因她的话而好转,立即爽快地应了,问她是何事。
顾清离将外城郭的事说了,让陆凌晖不动声色地将这任务布置下去,务必查到盛装药物的碗是何人下毒。
毕竟这碗从购置到清洗、使用,中间经过了不止一拨人,靠个人的力量太浪费时间,以陆凌晖的身份去查却再容易不过,也不易为萧奕瑾得知。
陆凌晖领了命,立即告辞离开密室,这作风倒是很雷厉风行。
顾清离赞了一句:“陆副指挥使行事作风很是干脆啊。
”
“他是我从前培养出来的人。
”萧奕修起身靠近她,揽住了她细细打量,总觉得一夜不见她好像又憔悴了许多。
“萧奕瑾怎么还能让他留在御营,这么多年信任重用他?”
萧奕修淡淡道:“我做事,岂能让他察觉?他不知道陆凌晖跟我的关系,这些年一步步提拔上去,本拟培养为心腹的,怎会想到是我安在他身边的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