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离无意识地扯着胸衣下摆,轻声道:“他……他真对我……做了什么吗?”

    “没有,你别多想。

    ”

    顾清离闭目不语,过了良久,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却一句话也没说。

    萧奕修拢上衣襟,轻声道:“你别乱想,承阳驿馆怎么说也是东渊的地方,赫连御他贵为北楚太子,还不至于……应该还不敢。

    ”

    顾清离依然不说话,只是将手放在小腹上,默然地闭上双目。

    萧奕修知道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心里如窒息般难受,却无能为力,事实上连他也不清楚赫连御到底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赫连滟的口吻言辞分明是将他往那方面引,赫连御非但默认了她的话,还将他们引得往更深处想去。

    回了王府,顾清离沐浴更衣后出来,看上去便完全恢复了正常。

    萧奕修试探着跟她说了几句今日在京城视察疫情的事,她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又沉思分析。

    他见她神色自若,心里才渐渐平静。

    顾清离又说了自己的猜测,或许这些患有疫症之人会因为不断地细胞分裂、代谢而加速死亡,在他们变态的攻击力之后,是对生命的透支。

    “不知外城现在如何。

    ”顾清离眼中有忧色。

    “听闻与内城一般,病情出现了反复,但最早一批服药的,因为病情好转,后期倒是少有服药,一些轻症患者已经痊愈。

    现在朝中声音分为两派,一是你治好的那些,纯粹侥幸;二是你的方子确实治愈了一部分人,但对严重的病患无能为力。

    ”

    “我更倾向于病毒的变异。

    ”顾清离抬眼,看见萧奕修清眸中满含疑惑之意,只得略为苦笑:“这个……不好解释。

    还有个可能是,有人在这方面动了手脚。

    ”

    “我也如此怀疑,因为有户人家服药后,疫情好转了。

    ”

    顾清离眼前一亮:“真的?”

    “还记得最早那个瓷商家么?他府中那个叫秋月的丫鬟,服药后好转了许多。

    赵姨娘则由于病情太重,没多久后药石无效而死亡。

    ”

    “为什么单是秋月病情好转?”

    瓷商叶绅已搬回家中,之前躲避的别院在内城郭另一处,原本府中生乱时,以为别处都还太平,谁知后来别院那边也有邻居起病发作,只得搬回了家中。

    顾清离跟在萧奕修后头进了门,叶绅倒是满面堆欢地迎上来,声称感激,对于姨娘赵氏的死似乎并无太多感触。

    院里依言到处薰了艾叶,此时天色有些暗下来,院中却还灯火通明,驱散了艾叶薰起的烟雾,叶绅带着他们沿曲折的小径来到之前关押秋月的地方,并说叶府自每日薰艾叶后,倒是再也没有人发病,只是这城中艾叶、菖蒲之类驱虫的药草已供不应求,他略显忧愁。

    “并没有所有人都听从我们的话,薰燃艾叶、菖蒲这些。

    ”萧奕修边走边说,从他的眼神看出,内城骤起发病,京兆尹分发的药物引起病情反复,甚至恶化,已经引起了京城中这些官宦商贾对他们极大的不信任。

    顾清离不予置辩,跟着引路的仆役到了秋月的房门外,叶绅远远站着,取了帕子蒙脸,戴了手套,依然不愿上前一步。

    门从内打开,秋月一抬眼,看见顾清离,惊愕之余带着喜色:“顾侧妃,多谢你救了我。

    ”她似乎想请顾清离进去坐,又怯怯瞄一眼叶绅,轻声道:“还是在这里说话吧。

    ”

    顾清离并不介意,上下打量着她,秋月身上原来有多处被嘶咬的伤痕,都已结痂,眼白中原有的黑色网状已褪去,黑白分清的清朗证实她是清醒并好转的。

    “秋月,你伸出手来。

    ”

    秋月依言平伸手腕,顾清离甩出丝线缠着她的手腕,左右切了会脉点点头:“确实是好转了,与之前在外城郭诊治的那些病患一样,只需要些时日就能痊愈。

    叶老板,备上纸笔,要换一换方子。

    ”

    辞别秋月,叶绅殷勤地带他们进入一间会客的花厅,备好纸笔墨,满面堆笑说:“自王爷与侧妃离去后,秋月一直按着顾侧妃的方子抓药煎药……”

    顾清离打断他:“赵姨娘是怎么死的?”

    叶绅愣了一下:“她与秋月一同服药,按您二位的吩咐,后来将这二人分开关押,但她的情况较重,后来身上的溃烂越来越多,药石无灵,便咽气了。

    秋月比她轻些,也可能身体要瓷实些,开始渐渐好转。

    ”

    顾清离已经从他口中得知,叶府在她的吩咐下,一直由那位代管家亲自抓药,回府给赵姨娘和秋月煎服,而不是京兆尹派人送来的药。

    叶绅之前弃家躲避,抛弃正妻与赵姨娘,可见心性凉薄。

    他听闻秋月好转后,立即动起了商人的脑筋,琢磨起京中其余病患为何吃药无用,秋月却渐渐康复的原因来。

    正是因此,叶绅才冒着危险又搬回府中,才知秋月吃的药都是按方去药店抓的,与分摊的药不同。

    身为商贾,最不欠缺的就是灵活的头脑,叶绅马上想到极有可能是京兆尹统一分发的药物有问题,为了证实这点,他对待此事十分认真,府中的取药煎药都相当严格。

    顾清离隐约明白了叶绅为何如此看中这小丫鬟的命,又问:“赵姨娘临终前,有没有出现病情反复,例如超强的攻击力?”

    “没有,是溃烂严重终致死亡……不过倒是有点奇怪,她在最后两天消瘦得惊人。

    ”

    这点与顾清离的推测相吻合,内城郭的病兆与外城郭略有不同,具有攻击性说明机体消耗量非常大,赵姨娘有可能并未服用有问题的药,也没有出现诱发蛊毒恶化的迹象。

    她开完了内服外敷的方子,道:“这剂药是根据她的病况微调了药量,外敷的可以减轻她身上的疤痕,叶老板,你要留心,别让人在药上动手脚。

    ”

    “是是。

    ”叶老板满脸谄媚。

    顾清离想想不放心,这叶绅明显是势利之辈,为了攀附萧奕修才重视秋月的病,倘若有人以更大的利益诱他,只怕他会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