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中目前所有风向都倒向萧奕修,但寄希望越大,失望也可能越大。

    萧奕修深明这个道理,因此下朝后根本无法安心,依然携了顾清离四处察看,确信邬腾执行得力,已将药物分发到疫症发生的各府,才略安心。

    只是这药效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两顿便能看出,总也要有个三两天才见成效,他的心终是悬在空中。

    回了府,顾清离却提议去地下密室看看顾清潇。

    萧奕修听闻顾清潇腕上蝴蝶一事,心头生起寒意,便陪她下了密道,去囚禁顾清潇的密室。

    顾清潇依然面色苍白憔悴,见了他们,陡然冲上来,抓着生铁栏杆,一阵叫骂踢打,之前的胆怯又变为歇斯底里,到底是一点希望都不存了,索性撒起泼来。

    萧奕修听她踢打叫骂了一阵,无动于衷,到底隔着扇铁门,便由她再闹腾也不经事。

    顾清潇打累了,骂累了,却又哭起来,求他放过自己,给自己自由。

    萧奕修道:“你抬起手来。

    ”

    顾清潇一愣,不解其意。

    “你想要自由,便得听话。

    ”

    顾清潇似乎捕捉到一丝希望,问:“王爷如何才肯放我出去?”

    “永远放出去是不可能的,但你若听话,给你几个时辰出去放一下风并无不可。

    ”

    顾清潇似乎不太满意这个交换条件,但终究还是抬起手,迟疑着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何异常。

    萧奕修隔着门栅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袖子往下捋了些。

    顾清潇有些吃惊,低头看他握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而好看,她下意识颤抖了起来。

    没想到对方的注意力全不在此,只牢牢盯着她的手腕,令她不期然也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腕上有个蝴蝶形斑块。

    她很久没有留意过自己了,此刻也有几分茫然:“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你自己都不知道?”

    顾清潇摇摇头,她被关在这里太久,早已麻木到对自身的变化毫不关注了,即便看见了这个感觉奇怪,却没升出几分波澜来,于是又茫然抬眼看萧奕修。

    顾清离也上前,伸手去搭她的腕脉。

    对顾清离的靠近,顾清潇可就没那么毫无防备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抽回自己的手,抗拒地尖叫了一声,充满敌意。

    怎知萧奕修的手如生铁般箍着她的手,猛力一抽之下倒是令自己手被握得生疼。

    顾清离毫不理睬地搭上顾清潇的手腕,过了一阵抬眼看萧奕修,眼神有异。

    萧奕修明白她的意思,放脱了顾清潇,两人并肩走出去。

    顾清潇在背后凄然叫:“王爷,你何时才能再放我出去?”

    萧奕修头也不回地答:“等你交代出你下到顾清若体内的蛊是从哪里来的。

    ”

    顾清潇的声音戛然而止,死寂中,她扶着铁栅慢慢滑下去,整个人蜷成一团,眼里全是恐惧。

    从她回到陌王府,自昏迷中清醒之后,萧奕修与顾清离便轮流来盘问过她无数次关于蛊的事,她若不是抗拒不答,就是间歇性地昏迷过去,她体内的蛊仿佛有感应一般,能操控她的某些意念。

    对此萧奕修也无可奈何,即使能对顾清潇行刑,也无法对她的意志操控进行改变。

    “如何?”

    顾清离摇头,眼神奇怪,过了片刻才迟疑道:“她的脉象与疫症病患不尽相同,又有相同之处,很难理解她为何没有发病。

    或许这便与蛊的操控有关。

    ”

    “也许她也是蛊器。

    ”萧奕修提醒了一句。

    顾清离略带震惊地看他,觉得这个猜测或许便是真相。

    但是蛊器有什么用,她至今也不知道,她并不能很好地操控自己体内的蛊,甚至常觉它是个隐患。

    走出了长长的甬道,顾清离胸中的烦闷恶心稍稍减退了些,刚才在阴暗密闭的甬道中,她险些就吐了出来。

    萧奕修看她脸色略显苍白,抚胸敛眉的神情,不禁有几分担忧:“你怎么了?”

    “下面空气不流通,中人欲呕。

    ”顾清离解释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敛眉不出声。

    密室里确实毫不通风,带着恶心难闻的各种气味,还夹杂着潮湿和霉烂的气息,可她也不是第一次出入了,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联想到之前看见被咬噬见骨的尸体便呕吐的事,她越发觉得心中有隐忧。

    “可我觉得你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萧奕修抬手托起她的下颌,仔细打量着,她眼底的忧色虽被压下去,依然在一闪之间被他捕捉到。

    顾清离勉强笑了一下:“近来可能太累了……”

    “找个御医看一下吧。

    ”

    “我自己就是医者,谁还能比我更好?”

    萧奕修见她傲然自信的模样,不禁笑一下,依然是坚持道:“医者不能自医,还是找个御医看一下的好。

    ”

    “不必了。

    ”顾清离加快步伐,先他一步入了风澈轩,甚至没理会过来帮她更衣的雨樱,径自入了内室更衣。

    萧奕修随之进入内室,细细盯着她的脸看,“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肯告诉我?”

    顾清离低头换着衣服,一声不吭。

    萧奕修不禁也敛起眉心,再次抬起她的脸,发现她眼中蓄着些闪烁的泪花,脸色因此而显得憔悴,似乎有几分无助。

    这样的顾清离,他是从未见到过,她何时有过这样柔弱的一面?任何时候她都意气飞扬,哪怕当初被他所制,服下毒药,表面的屈从也未曾盖过眼底的狡黠与不屈。

    “清离,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顾清离轻咬着下唇,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原谅我。

    ”

    “也就是你今天无论如何不肯跟我说了?”他显然不会就此放弃,冷冷沉下脸,眼底染上一层霜色,有一抹无法掩饰的痛楚。

    顾清离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我怕跟你说,怕你难过……”

    她的声音略带哽咽,从不掉泪的她,此刻的心底与寻常女子一样无助彷徨。

    “我好像怀孕了,可是这孩子……怕是不能生。

    ”

    萧奕修震惊之后脱口道:“为什么?”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