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瑾满心烦躁,命跟来的丫鬟速去请御医,然后坐在旁边嘘长问短,到底这是大理寺卿的千金,相貌虽然不是绝色,但入府后性情温婉,斯文得体,他表面上还是与她恩爱有加的。

    好半晌,董俞枫缓过了气来,细声轻语问他究竟何事。

    萧奕瑾本来不想说,终究烦得想找个人倾诉,便简略说了些。

    董俞枫想了一阵,轻声道:“这事不用怕,王府即刻从咱们府中调度些粮食去,说之前考虑欠周全,政务繁忙未及亲至,今日才想到了乡民有可能会存粮不足,来不及上报,先以自家余粮赈济。

    反正疫区至多不过千余人口,咱们王府的余粮调点过去撑个两天不成问题。

    ”

    萧奕瑾一怔,这么简单的方法,他竟然没想到。

    经她一说,觉得目前果然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先补缺。

    董俞枫又道:“听闻在疫区有人散播了王爷有心要致乡民于死地的言论,虽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但照推测应是陌王无疑,他这么做,是在培植自己在的民间威望。

    这种时候,王爷若跟他对着干,只怕一时不能树建比他更高的威望,毕竟他早前就已名闻东渊了。

    ”

    “难道本王就忍下去?”萧奕瑾恨恨道。

    这件事还不足以影响到他,可是无论如何心有不甘。

    “陌王在朝中没有竞争过任何势力,可是他做的事,都在一点一滴替他自己建树名誉、声望,这是最令人防不胜防的。

    等所有人察觉的时候,或许他单靠声望,就能赢了所有人,这是他厉害之处。

    ”董俞枫叹了口气。

    萧奕瑾自然知道,可在三军之中,他花了五年时间,威望也没能超过萧奕修,如今民望又被压下去,他却束手无策。

    “王爷,明日早朝,他定要参你,你将所有罪名认下,只承认自己疏忽,还要感激他提点帮助了你。

    ”

    “那不是将他推得更高?”

    “不,百年之树,只能从内枯起,民望之事,也要在民心之中做文章。

    ”

    萧奕瑾眼带疑惑地看着她。

    “他的侧妃离月不是留在村中替乡民医治么,听闻她之前是名满京师的妙手神医,能生死人肉白骨。

    ”

    “那只是夸大,但医术如神是真的。

    ”

    “很好,那大家对她的期望,肯定不可谓不高,也许她很快便能研制出妙方来,治好疫症。

    ”

    “……”萧奕瑾本想发问,可又觉得自己对着一个女子不断询问,倒显得自己智商不足,于是生生忍着,盯着她看。

    “在有人将愈之时,若来个大反转,所有经治病患全死了呢?”

    萧奕瑾悚然一惊,盯着董俞枫漆黑的瞳仁,看见她温婉端庄的腮边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这……如今这时候,派人去疫区,只怕也没人肯去。

    ”萧奕瑾犹豫片刻,“要得到离月的信任,接近她,怕是更不易。

    ”

    “这事不难,我会给王爷寻个妥善的帮手的。

    ”

    萧奕瑾看着她盈盈笑意,忽然觉得成婚这么久,是不是轻视了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女子?

    正想着,御医也请到了,进门后替董俞枫把了会脉,眉心倒是越拢越紧了。

    “不会有事吧?”萧奕瑾倒是真切地担心起来了,往日虚假的情意有了几分真实。

    “唔,虽说是没事,可受了点惊吓,况且那物也挺沉的……怕是砸了之后心口要疼上几天。

    ”御医瞄了瞄碎了一地的镇纸,刚才两人只顾密谈见不得人的事,这会儿才唤了丫鬟进来收拾。

    “没事。

    ”董俞枫倒是不在意,微微一笑。

    “可也不能说没事,动了点胎气,下官还是开点药给王妃服下比较妥当。

    ”

    萧奕瑾蓦然一惊:“什么胎气?”

    御医莫名其妙,抬眼看看他:“莫非王爷竟不知王妃有孕两个月?”

    董俞枫自己也是微觉惊愕,轻声道:“本王妃自己也是不知,王爷哪会知晓。

    ”

    御医才笑了笑:“也对,王爷与王妃少年伉俪,初次有喜,没有经验……哈哈!”

    萧奕瑾又惊又喜地揽着董俞枫道:“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

    薰俞枫抿着唇温柔地笑,看着他满眼的雀跃,眼眸中的黑色更幽沉了。

    被禁止出入的疫区当日下午便有两拨人去分发了粮食,一是当地县尹遵皇命去分发的生活物资,有柴草、米粮、油盐,二是燕王府送来的粮食,据说是燕王在执行戒严禁令时发现疫区灾民生活艰苦,不及禀报,以个人名义购置捐助的。

    顾清离在疫区内自然听闻,想了想不禁好笑,觉得萧奕瑾应对得也真是迅速,百姓容易诓骗,给他这么一来,倒是扳回了不少民心。

    她一整天诊了疫区所有确诊患病的共百十号病患,直至天黑才得返回。

    入口士卒倒不敢阻拦,只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顾清离回府后,先将一身衣衫换下,用滚水将衣衫用物烫了许多遍,又用蒲公英、艾叶这些浸浴,将身上清洗了两遍。

    萧奕修在外头等得不耐烦,推门便进了屋,见屏风上搭着她的裙衫,一怔之下绕过围屏,却听见惊呼声:“你……怎么在人家洗澡的时候进来?”

    萧奕修听见扑通一声,见她又钻进浴桶去,想是刚才打算出来,见着自己却害羞起来,不禁一笑,走近浴桶。

    顾清离脸上泛红,急急道:“你还过来!站住……别来了!”

    他越是看她羞急的窘态,越是想笑,心底柔软,泛起涟漪,轻笑道:“谁让你洗这么久,只是担心你在里头有什么事。

    你不让锦姝她们伺候你洗,让你夫君亲自伺候你好不好?”

    “不好!”她断然拒绝,连肩都没入水内,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水面上飘着的艾叶之间,隐约是她白如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越发诱人遐想。

    萧奕修却解了外袍,在桶边的杌子上坐下,卷起袖子扯过水面上漂浮的软布,慢慢擦过她光滑的肩头,柔声道:“过来。

    ”

    “我我……其实已经……洗完了。

    ”她中气不足,声音越来越低。

    “嗯,那我帮你穿衣。

    ”萧奕修的声音更温柔了,伸长手臂扳过她的肩,掌心的肌肤滑不留手,他又不敢用力,被她轻轻一挣便滑如游鱼地溜开了。

    “不要。

    ”顾清离不光是脸上泛红,连肌肤都泛起粉色来,带着欲语还休的羞赧,眼里都含了水气,似乎随时被他迫得要掉下泪来。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