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丛中,只看见八骑骏马往来穿梭,此起彼伏的箭簇如雨点般射向猎物,连顾清若的柳竹弓也偶尔有所获猎。

    她虽然只是个千金小姐,不擅长骑猎,但多少还是会点,没想到身边的假公主比她更逊,好半天竟然连兔子没猎到一只。

    顾清若余暇间偷眼看她,心中暗暗诧异。

    莫非西临的皇族风气比较保守,对金枝玉叶的公主只教闺阁礼仪,从不让她练习箭术?

    可是她那个贴身宫女静源,却是箭无虚发,连连得中,箭术简直出人意料的好。

    这样想时,顾清若的目光不由得去搜寻静源,却发现她已越策越远,几乎要已经到了侍卫群边缘了。

    而离她最近的,是顾清离。

    顾清离什么时候开始离群独自骑射的?似乎连萧奕修也未曾发觉。

    萧奕修正专注地张开他的柘木弓,连珠箭接二连三发出,他的猎物早盖过了其余皇子及静源的数量。

    他感觉有几道目光灼灼注视地时候,明白自己风头过劲,便俯首从箭壶里抽出箭来,这次只抽了一枝,而且故意手软疲弱地射偏了。

    他的脸上也呈现出几丝疲态来,那几道灼灼的目光终于移开了视线。

    萧奕修放松下来后,随意地看了一眼,发现顾清离不见了!

    顾清离原本便在卫队边缘,而真兰浔公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再三向她靠近,甚至于几度压在她马前头,影响她的视线和射击。

    顾清离眉心微敛,心想这兰浔公主果然娇纵霸道得很,自觉射术上被自己给比下去,便用这种低劣的法子来抢自己的风头,未免太过幼稚。

    偏偏那些西临侍卫不知是得了兰浔公主的指使,还是牢记要保护她的职责,始终有那么二三十个不即不离跟在兰浔公主之后,将顾清离挤得越来越偏离主队。

    当穿过一片稀疏的丛林后,顾清离发现自己已经与行猎主队错开,进入了一个岔道,前方又一分为二。

    岔道其实也算宽阔,应是从前开辟过、供策马行走的林道,但是顾清离不识西海路径,不觉有几分踌躇。

    此时细辨,听得蹄声离她不远,似乎还在渐近,她索性便勒住缰绳在原地等候,想着等人来寻找她。

    终于有马蹄声响近,陆续有人自丛林中出来,而且是呈半扇形围过来。

    顾清离回首一看,倏然冷笑起来。

    这阵势,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兰浔公主是故意要将她挤到行猎队最边缘,孤立她的。

    没想到,这个公主不仅仅是骄纵而已,还是很有几分心计的。

    果然,侍卫当中便是那个西临队长,林立笙。

    在他身后,一骑骏马缓缓踏蹄而出,一脸似笑非笑的兰浔公主手控着缰绳,依然微扬着绝美的小脸,带着昂然傲视的神情,那身寻常的猎装掩饰不住她的矜贵凌人之气。

    “陌王妃,怎么走错路了呢?”

    顾清离笑看着她:“兰浔公主为何也跟着我故意走错呢?”

    兰浔公主脸上笑容陡然冻结,眼中尽是震惊之色:“你怎么知道……”

    “公主的皇家气度,并非朝夕可成,哪怕是布衣蔽衫,也遮盖不住。

    ”

    兰浔公主冻结的笑容缓缓解封,唇边代之以不屑的讥讽:“算你还有点眼光,那又如何?你不揭破,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公主认为我能打什么主意?”

    兰浔公主冷笑,眼波一转,林立笙立即会意,一扬手,所有西临侍卫跟着逼上前。

    顾清离两侧尽是林荫,而夹道另一侧已被西临侍卫堵住,她的马打了个响鼻,扬起前蹄怒啸一声,却不得已后退。

    “你打什么坏主意,都不重要,反正本公主对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想听。

    ”

    顾清离深吸了口气,明知是这几日顾清若与她们走得近,不知究竟在兰浔公主面前扭曲了她多少,却孤傲得不愿辩解。

    何况兰浔公主对她,是自带偏见的,自集市相遇之后,就没对她展现过好脸色。

    她清笑了一声,不屑地掉转马头,往唯一的岔道上策马奔行过去。

    毕竟只是个西临公主而已,和亲后便会离去,她对于巴结这个刁蛮公主毫无兴趣。

    身后的马蹄声疾响,显然西临侍卫队也在陆续追来。

    顾清离并不在意,毕竟这里是西海,东渊的皇家禁苑,难不成他们还会在东渊领土上对她这个王妃明目张胆地不利?

    渐渐地,她发觉有点不对,这条岔道渐渐变窄,身边密林越发遮天蔽日,马是绝不可能走进林中了。

    这还不算,地势还在逐渐拔高,她想自己已然策马登上了一座峰头,至少也是丘陵。

    前方突然开阔,仿佛上到峰顶,密林也渐渐稀疏起来,似乎看见上面有削平的峰头。

    果然,顾清离发现她担忧的事发生了,这个峰头被人工削成了相对平坦的广阔石台,可是前无去路,而不远处便是浓郁森密的谷底,自上而下看去,隐隐有湍急水流。

    骏马再也不肯上前,她无奈地勒缰下马,走近悬崖边,看见脚下半山之处,有道飞珠溅玉的瀑布垂落深潭,发出轰鸣的声音来,而潭水尽头自两峰夹角奔涌而出,不知流向何处。

    “你们想干什么?”顾清离蓦然回身,离悬崖边远了些。

    虽然这是座不算高的山峰,但纵观深度也有四五百米,她练气不过数月,自知凭自己的轻功根本无法跳落悬崖而不死。

    “怎样啊陌王妃?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们扔你下去?”兰浔公主笑吟吟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条黝黑发亮的皮鞭,凌空一甩,鞭梢啪一声发出脆亮的响声。

    顾清离冷笑:“我从不受人胁迫,也不热爱寻死。

    想扔我下去,拿出点本事来,别只会在马背上叫嚣,仗着人多欺凌我一个孤身女子,原来是你们西临人的传统?”

    林立笙俊挺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明显被她这句话激得有几分赧然,但慑于公主之令,他只抿紧薄唇,坚毅地盯着顾清离,并不退却。

    “好!上回在集市被你诡计所害,你以为本公主这次还会毫无防备?”兰浔公主鞭梢一甩,凌空跃下马来,一个回旋轻巧巧落在顾清离面前,这手轻功着实不俗。

    顾清离心头微凛,这兰浔公主还真不是娇躯弱质,她不能不收起轻敌之心,错掌迎敌。

    兰浔公主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皮鞭,将鞭影舞得如百花飞旋,缠绕在顾清离四周,扑面而来的鞭风夹着凌厉的招势,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