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盛川缓缓起身,脸色与平日的沉稳迥异,他颤抖地抬起手,指着萧奕修:“王爷,虽然你贵为皇子,但你的侧妃害得我爱妾失踪,这笔帐该如何算?”

    邓盛川爱妾方雅竹失踪之事,已传遍商会,可谁也不清楚这事竟然会与顾清离有关。

    “自从那次顾侧妃替我爱妾诊治后,她便失踪了,难道与顾侧妃无关?”

    萧奕修蹙起眉来,尚未开口,会客厅帘风一掀,顾清离走了进来。

    “邓盛川,本侧妃好心替你爱妾诊治,却不知方雅竹发了什么失心疯,拿什么刺了我指尖一下,然后便越窗逃走。

    至于她后来未回邓府,这事与本侧妃何干?”顾清离抬起纤葱玉指,指尖尚有一点红痕,看得出是新伤。

    “雅竹是个柔弱女子,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况且她即使有心害你,也不会只在你指尖留下这么小一处伤!顾侧妃,我邓盛川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将雅竹还给我……你……”

    “怎么回事?今天一个个都疯了!”朱维安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

    尤晨光一直打着圆场,这时眼看也打不下去,那边施振风似乎又借酒发疯闹腾起来,场面一片凌乱。

    “来人,先将他们押下去!”朱维安沉下脸,吩咐州衙皂隶先将施振风和邓盛川拉了下去。

    这两人是地方上的名人,他也不能随意发落,但眼前的场景确实难以收拾,他只得以武力镇压。

    好在陌王三日后返京,只要将这两人关上三天,日后再赔罪也不迟。

    送行宴散席,萧奕修将程遨召去,看他最近日晒雨淋的模样,比来时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温颜一笑:“近来你做得不错啊,是不是很辛苦?”

    “没有!真正辛苦的是顾侧妃。

    ”程遨朝外面看看,小心翼翼问:“王爷,你们还没……和好?”

    萧奕修笑而不语。

    “都是凌小姐在中间捣的鬼,王爷,你们可千万别中她的计。

    ”

    “做好你自己的事,程遨,赤越剩下的全都交给你了,可别让你舅舅失望。

    ”

    程遨点头,不过是些后续工作而已,他自认为胜任有余。

    马车从州衙门前出发,萧奕修早早上了车,与送行人等挥手告别,朱维安一脸殷勤,程遨却东张西望,直至看见顾清离姗姗来迟,才松口气道:“顾侧妃,真怕你一生气,不与王爷同行了。

    ”

    顾清离瞥他一下,眼中似有笑意,这个程遨看上去青涩得很,实际上却赤诚热心,对她总是一脸仰慕。

    “那个……凌小姐呢?好几天没见了。

    ”程遨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人听见。

    “你这么八卦,是看上她了?”顾清离也低笑。

    “什么叫八卦?”程遨惑然不解,然后摇头:“我才看不上她,我要喜欢,也得是像侧妃这样睿智博学的。

    ”

    跟着似乎发现自己失言,捂嘴瞪大了眼,脸顿时红了。

    顾清离笑着向他挥手,踏上了马车。

    车辘轱缓缓滚动起来,离州衙越来越远。

    顾清离轻舒了口气,拿鞋底点了点马车厢底,朝萧奕修瞟了一眼:“你再不放她出来,怕车底厢空气不够,她要窒息而死了。

    ”

    萧奕修笑一下,不知按动了哪里,喀地一声,车厢底,被五花大绑塞了嘴的凌馨宁蜷成一团躺着,被光线敇后眯起眼,似乎有几分不适应。

    他俯身将她拉出来,车底厢合拢如常。

    凌馨宁挣扎着一脸怒意,却唔唔地说不出话。

    “别急,过了赤越地界就给你自由。

    ”萧奕修悠然一笑,“本王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说过的合作,不会取消。

    ”

    凌馨宁眼中升起疑惑之色,终于渐渐冷静下去,动了动身体,尽量舒适地倚在萧奕修腿脚边。

    “坐那边去!”顾清离忽然瞪了萧奕修一眼。

    他微怔,然后失笑,起身坐到对面顾清离的身边去,伸臂便揽住了她的纤腰。

    顾清离不甘愿地扭了下身子,想要推开他,却被搂得更紧。

    “你明知我跟她没什么,还吃这无谓的醋?”萧奕修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呵出的气息温柔又清冷,她无缘无故地就红了耳朵,眼神都柔软了下来。

    “这可不好说……”

    凌馨宁唔唔地又发声抗议,眼中有焦急之色。

    顾清离拿掉她口中的布,道:“你想说什么?别指望大声叫人来救你。

    ”

    凌馨宁喘了一阵,才瞪着她:“顾侧妃,你从什么时候起知道真相的?”

    “从看见床上那个男人,瞬间之间我确实怒气上涌,失去理智,但是——”她回首看了萧奕修一眼,感觉他揽在腰间的手指紧了紧,含笑瞟着他,“我很清楚我嫁的男人不是那种人,所以,即使真的是他躺在床上,也必是中了你的计而已。

    ”

    “然后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便察觉出那只是一张冰冷的人皮面具而已,你只是利用他不在的时候设下这样的圈套,一旦我失去理智,误会便生。

    为了让你觉得中计,我当然得很配合地生气。

    ”

    萧奕修含笑接着她的话道:“她朝本王发怒时,暗示了一句:我在相府时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本王自然知道,那是她演的戏,要配合她将计就计。

    ”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凌馨宁愕然了。

    萧奕修笑而不答。

    只有他清楚,顾清离从来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生母早逝,生父却将她当成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冷漠而随意地养着而已,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存在。

    “那你们为何不早揭穿,却要装成反目?”

    顾清离冷冷道:“赤越是你们的地方,如若不佯作落入圈套,朱维安和尤晨光会继续做什么,谁能预料?”

    凌馨宁沉默下去。

    “别忘了你与本王的交易,离开赤越,想在本王眼底下玩什么花样,你随时都会死得悄无声息。

    ”

    凌馨宁低下头,道:“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凌远章虽生了我,却从未尽过一天为父的责任,认回我后,也只因我有几分利用价值,扔到赤越来……他要我离间你们,混进陌王府,取得你的信任。

    ”

    她抬起脸,咬着下唇道:“我的生母死了,在将我送人之后,她……自尽了。

    ”

    萧奕修与顾清离不由自主对视一眼,这段身世,怎么与萧奕修如此相似?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回京后,等着你的是天罗地网……”凌馨宁盯着萧奕修,“你不会后悔与我的交易,我只要凌远章家破人亡,我要他所有的儿女,都尝一尝与我一样悲惨落魄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