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嘉碧若似乎感动又难过,上前抓住她的手,“你怎么能这么傻?王爷喜欢谁,我身为侧室都不该心存怨怼,何况你只是个婢女?”

    “夫人,奴婢看不得你夜夜垂泪,独守空房啊!”

    嘉碧若一把捂住她的嘴,向萧奕修恳求:“王爷,都是妾身驭下不得力,如果有惩罚,妾身替她受了,只求王爷饶她一命。

    ”

    萧奕修脸色清寒:“在你眼里,本王就是残忍暴虐的人,为了一只猫,会要一个人的命?”

    嘉碧若登时噤声。

    “来人,将嘉夫人带回自己院子,罚抄经书百遍,在此之前不得出月梧轩。

    至于韵儿,拉下去杖责二十。

    虽说只是杀只猫,但坏的地是王府的规矩,哪怕要惩治那只猫或它的主人,也不该由你越俎代疱。

    ”

    韵儿顿时无言反驳,咬着下唇,狠狠瞪着顾清离,被人拉下去施刑杖。

    “你服吗?”他淡淡看着嘉碧若,见她抿唇无语,又道:“本王不杀那只猫,是因离月姑娘是客,自古待客之道,绝无以府规惩戒之理。

    哪怕是离月姑娘的猫犯下恶事,也该交由主人处理。

    你将奴婢调教成这样,是打算让此事传扬出去后,让别人说陌王府失了规矩?”

    嘉碧若垂眸,也不敢求情,只能应声称是。

    顾清离倒没想到,萧奕修一开口,便将韵儿的夺人声势给压下去,驳得这对主仆都无法开口。

    待屋中只剩下顾清离时,萧奕修才拧着眉心道:“离月姑娘怎么看?”

    顾清离想了想:“不如我们再去药圃走一趟,边走边说。

    ”

    萧奕修缓缓点头,两人并肩往药圃走去。

    “听起来,她俩的说辞都天衣无缝,重点在于,当晚她俩都不在场,是如何做到让猫踢翻油灯,引起失火的?”

    萧奕修轻笑:“你依然认为是有人纵火。

    ”

    “甚至我就肯定是她俩中的一个。

    ”

    “可见你也不敢肯定是谁。

    ”

    顾清离默然。

    这对主仆都是戏精,重生到她的年代获个奥斯卡奖妥妥的,她很难从表情或言语中判断出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抑或全是谎言。

    要知道,真正厉害的谎言,其实是十句真话中夹一句假话。

    “不过,本王倒是认为,这事真的可能另有蹊跷。

    ”

    “嗯?”顾清离停下脚步。

    “如果是她俩纵火,那么再返回去杀猫剥皮,就显得多此一举。

    难不成,她俩身为卧底,要对付的只是一只猫?”

    顾清离一震,果然被她们绕得头晕,竟然忽略了这点!如果她们是兰贵妃的卧底,纵火烧药,意在令萧奕修断绝生机,那纵火之后再杀那只猫,真是多此一举!

    莫非,嘉碧若和韵儿说的都是真话?

    转眼到了药圃,依然有一群侍卫阵列森严看守着,见到他们行礼放行。

    木屋经了一夜的雨,散发出的焦臭味已渐渐散了,可烧成黑炭样的桌椅、药架和药材却不能复原,因萧奕修的命令,里面一切如昨,没有任何人敢进去乱动。

    黄铜油灯倾倒在桌上,油灯里的油自然早烧尽了,除了焦臭,什么也闻不到。

    火烧之后再用水浇,屋内还有灭火侍卫杂乱的脚印,所有痕迹都凌乱不堪,就算猫爪印和猫毛也找不着。

    “假设有人搞鬼,而现场救火的有侍卫、有家仆、有丫鬟,并没有人发现谁从木屋里逃出来,那这个人是从哪里出去的?”顾清离自语,缓步踱了几圈。

    “为什么当时所有人便认定是妙儿踢翻油灯,以致失火的呢?”

    “你看,除了门是打开的,窗都是紧闭的,发现失火的守夜侍卫便看见黑玉从木屋里蹿出来,不止一双眼睛。

    ”

    如果有人搞鬼,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跳窗逃走,再将窗从内掩上。

    这便是当时所有人不约而同认为是猫闯下大祸的原因。

    “其实,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搞鬼的人一定要从屋内冲出来逃跑呢?”顾清离轻轻敲击着桌面,“当时情形混乱,值夜巡守的是个侍卫小分队,一发现火势便叫起来,离得最近的家仆婢女全赶来救火,慌乱之中,真有人注意谁是第一批进了木屋吗?”

    “如果他当时未及逃跑,发现屋外有人,将错就错躲在屋内,然后与混乱中冲进来救火的人会合……”她边说边思索,换了好几个位置站立,然后在一排排药架后停下。

    “药架之间相隔距离有两尺多,容人通过,在架子未倒之前,最内侧的架后其实还是安全的,而且相对隐蔽性很强。

    王爷你瞧,架上有各种砂钵、药坛、木匣……如果后面藏身一个人,趁混乱中走出来,真会有谁察觉吗?”

    萧奕修点点头,这点他不是没有想到,甚至也盘查过,正如顾清离所忧心的那样,并没有人注意到有这回事。

    如果王府里本身就混入内鬼,这个人可能是侍卫、家仆、婢女中的任何一人,其余人与他相熟,看见他在屋内出现,当然会以为是同来救火的,混乱中还能有谁留意谁先进屋、谁后进屋?

    “嘉夫人对王爷十年如一日,一往情深,真是令人感动啊。

    ”

    萧奕修听她忽然将话题转到这上面,不由一怔,抬眼看她,见她眼中意味不明,深幽黑眸仿佛沉了一潭不见底的秀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并非说笑。

    “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但情这东西,是放在心里的,究竟有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件事虽已记忆模糊,可嘉碧若提起了,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这事不会有假。

    顾清离默然。

    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冒出这句,难道下意识里有几分介意?她有几分心乱,道:“好在重要的药材并无损失,我去柳言玉那里煎药。

    ”

    萧奕修看她慌乱地要走,问道:“你倒是把那两味药材藏在哪儿了?”目光上下逡巡一遍,陵鱼鳞小如饰物,随身藏着是可以的,夫诸角却庞大如鹿角,怎么也无法贴身藏着。

    顾清离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藏在王妃寝室,只是道:“我将它磨成了粉,藏在安全之处。

    ”

    萧奕修看着她的背影,轻叹口气,察觉她近日总在躲避自己,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