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修这才回过神来,扣着她喉间的手指松了松,却依然放在她修颀美丽的颈中,飘渺的目光掠过她的脸:“你真的不是父皇的人?”

    顾清离啼笑皆非:“我若是,这种消息应该第一时间传入你父皇耳中。

    ”

    他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

    ”

    “你的毒……是兰贵妃下的?”她忽然轻声问了句。

    他的脸色忽然微沉:“你到底还是跟踪本王去了宁秀宫,这一身的蔷薇刺,是在那里留下的吧?”

    “我只想知道是谁将我的绣鞋放到宁秀宫的。

    ”

    “不是本王。

    ”

    “对,但一定是你把它交给了谁,而你知道那个人会用这双鞋来嫁祸兰贵妃,这比你亲手去做要好得多。

    ”顾清离随即冷笑,宁秀宫那太监认为他尚有一念之仁,记着养育之恩,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王妃你就是太聪明了,不然本王真的有点……喜欢你。

    ”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完这句,折身走出偏殿。

    他的余音犹在耳边缭绕,往日如水清冷的嗓音,变得像醇酒一般缓缓流淌,暧昧而低柔,却分不清真假。

    时近正午,才有宫女在外头叩门,请陌王妃出去用膳。

    顾清离出了门,见是个陌生的宫女,张望了一下问:“南馨呢?”

    那宫女垂首道:“诸皇子都在御园中惜花厅,陌王爷差奴婢来带您过去。

    ”

    顾清离不知道惜花厅在什么地方,只能跟着她出了门,沿着宫中的长街进了御花园,沿途百花盛放,雀鸟轻呜,满眼万紫千红,令四季的界限都模糊起来。

    到了才知道惜花厅不过是御河中央孤零零一座八角亭,厅中石桌上犹有酒壶杯盏、珍肴细点,但是除了两名侍立的宫女外,并不见一个皇子。

    “陌王爷呢?”顾清离疑惑地止步。

    花厅另一端出口,停泊着一艘巨大的龙舟画舫,描龙绘凤,璎珞垂悬,里头隐隐传来丝竹笙乐和婉转歌喉。

    “王妃,王爷在画舫上候着您。

    ”

    顾清离释然,踩着舢板踏上去,挑起晃动的垂花帘子。

    画舫高二层,底层四面雕花窗棂洞开,白纱被河上的风吹得飘拂不止,河面田田荷叶的清香盈满舫中,绿萍千顷,碧波荡起涟漪,胜景尽收眼底。

    这样清新风雅的格调,倒像是萧奕修所好。

    眼前长案上只摆满各色鲜花,都插在长颈凸腹的青花美人觚中,用纤细的铁丝扎出了“万寿无疆”四个大字来,大概也是宫中为了庆贺万寿节才布置的摆设。

    又有两名宫女立在木质楼梯下,齐刷刷地指引顾清离:“王妃,请往二层去。

    ”

    顾清离开始觉得这画舫多少有些诡异,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

    但她素来就没有怕过谁,镇定地踏上楼梯,突然感觉船身微震,画舫竟然开动了。

    她脸色一凝,走上楼船二层,瞬间见面前一旷,这二层画舫上一片宽广平台,足以容纳数十人,而如今只得正中一张紫檀圆桌,四面置椅,只坐着一个人。

    周边围着一溜锦墩,坐着八名乐工,或是怀里琵琶古筝,或是手把排笙竹箫,乐声正是自此而来。

    顾清离目光一扫,看见圆桌上膳宴丰盛,各色冷菜拼盘就能看得人眼花缭乱,还有琉璃紫玉盏,里面的琼浆玉液随着画舫的启动正轻轻晃动。

    高背椅微一移动,倚坐的人转过身来,一脸似笑非笑,身着金黄色九蟒锦服,举止倜傥,风度翩翩。

    “太子?”顾清离下意识敛起秀眉,心里那丝不安感瞬间扩大,变成十分不适。

    她不动声色地四下一看,平台外是半人多高的船舷,御河里亭亭如盖的荷叶几乎铺满了河面,画舫本就庞大笨重,又有荷叶阻道,所谓启行,也不过是在水面极缓地移动而已。

    不过这倒是个有利条件,她若跳下御河,凭她的潜水功夫,绝对不会被察觉。

    “我家王爷呢?”虽知这句话是多余,萧奕修绝不会在画舫上,但总要问一下才能有后招。

    “他还没来,五弟妹可以静坐等候。

    或者进入舫内也可。

    ”太子萧奕北举臂遥指。

    顾清离身后不远处是二层画舫的隔间,与底层不同,隔断为两间,像是居室的内外两室,门口垂着绣鸾凤的紫色锦缎布帘,完全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顾清离眼风一扫,想起了太子的风流好色之名,心底猛跳了一下。

    他对杜莺始乱终弃,对琉心痴心妄想,这些事桩桩浮上心头,引起了她极度的反感。

    她不动声色地抬脸一笑:“不知太子今日邀请了哪几位王爷?”

    “咱们兄弟久不齐聚,自然是每个都要来的,莫急,先宽坐。

    ”萧奕北虽然有好色之名,但举止得体,笑容尊贵,毕竟是从小当作太子教养的,看起来并不是一脸色迷心窍的模样。

    当然了,他若不是有一副具有欺骗性的皮囊,杜莺又怎会为他颠倒。

    “画舫已经在往河中央驶去,不知王爷们到了这里,又如何上画舫?”

    萧奕北看看画舫距河岸的距离,微笑起来,眼神中有一丝不明意味掠过:“五弟妹,听闻五弟与户部侍郎交情不错啊,本宫请你来,就是想问问此事的。

    ”

    原来还是为了林侍郎的事,顾清离稍松了口气,听萧奕北笑说了声:“坐啊,何必如何拘谨?”

    她便在萧奕北对面落了座,看了看面前的酒盏,立即有宫女上前为她倾满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荡漾出她清艳的姿容来。

    “听说那林致涵近来有些不顺,总是遇上些莫名其妙的事?”

    “太子耳目广博,可弟妹我是一介女流,足步不出王府,哪里能得知这些消息?”

    萧奕北碰了个软钉子,似乎并不生气,依然饶有兴趣地打量顾清离,似乎想从她的眸光中判断真假。

    顾清离哪能让他轻易探出虚实,微抬了脸直视他,反倒与他四目相对,清浅一笑,风华绝代:“太子殿下想知道这些事,当去询问我家王爷。

    ”

    “可惜啊,五皇弟他生性疏冷,不爱与人接近,少有肺腑之言吐露啊。

    ”萧奕北惺惺作态地叹气。

    顾清离心下冷笑,他良好的教养和举止都掩盖不住丑陋的本质,比如将她邀上画舫,摆明了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就会用她来要挟萧奕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