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声音瞬间却低微下来:“如何?”
“兰贵妃非常惊慌,找了燕王来商议。
毕竟八个人呢,想灭口也没那么容易。
”
萧奕修沉默片刻,微一冷笑:“不管她,她能逃脱这次,算她幸运。
逃不脱,也是她自己的命。
”
“真不是王爷做的?”说话的声音压得虽低,却显然是个太监。
“不是,若是本王做的,她连退路都没有。
”
“王爷还是心存一丝善念,顾忌着她的养育之恩啊。
”那太监轻叹,听声音已不算年轻。
萧奕修不加反驳。
“王爷这一生,却被她害惨了,您那毒……”
“别提了,陈年往事。
”
话虽如此,顾清离却知道他至今也没走出中毒的阴影。
虽然在她的调理下毒性得到了克制,毕竟还没有完全根除。
“她也真狠得下心……”
“为了萧奕瑾,她什么事做不出?”
萧奕修转换了话题,“那晚你说有人潜入御药房,本王还不敢确信是她,没想到她竟真的如此大胆……可她要潜入司药库偷草药做什么?还有蟾酥与乌头……不对,这些剧毒之物市面上虽然控制严格,但并非买不到,她潜进御药房,盗的一定不是这些。
”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说的,怕只是谣言惑众,好让大家都相信,盗药之人心怀不轨。
”
“其实她是想掩盖辛茂文监守自盗的事实吧?”
“监守自盗?他需要点药材,还需要监守自盗吗?何况他要药做什么?”
“这点本王暂时还不能肯定,但若他偶尔需要一点药材,日积月累便有了。
可他若长期需要同一种或某几种药材,就很难不被人发现。
量一大,即使他是药丞也掩盖不住事实。
”
这段话信息量很大,顾清离消化了一下才得出几个结论:第一,萧奕修中毒,似乎竟是兰贵妃下的手;第二,她盗药当晚竟然被人发现了踪迹,并密报萧奕修,他才能未卜先知,替她处理了鞋;第三,萧奕修也开始怀疑辛茂文监守自盗,那就肯定了皇帝抱恙是因为皇后长年对他下毒所致;第四,这点太关键了,她的绣鞋不是萧奕修放到兰贵妃宫中的,那是谁?
萧奕修与那太监渐渐走远,他们的声音再也听不到,顾清离才翻墙上去,回了轩寿宫。
她迅速换上自己的衣服,把小宫女弄醒。
那小宫女一脸茫然,发现自己还晕乎乎躺在陌王妃床上,吓得一惊跳起来,哆嗦着跪倒:“王妃恕罪,奴婢……奴婢不知怎么了……”
“没事,你只是身体不好,突然眩晕睡了一觉而已。
”顾清离温和地安慰她。
小宫女快哭出来了:“谢王妃饶命之恩……”
“你叫什么名字?”
“南馨。
”
“好了,你出去吧。
”
萧奕修很快便回转,看见她也不意外,只淡淡道:“去看过你姐姐回来了?”
“嗯。
”
“她还好吗?”
“挺好的。
”
“不好的是你吧?”
顾清离一怔,狐疑地看着他。
萧奕修忽然握住她手臂,恰巧握在她被蔷薇刺刺入肉中的地方,她“咝”一声迅速收回手臂。
“怎么了?”他迅速握住她手腕,撩起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上面几个红点暴露无疑。
顾清离想要抽回手,他却按着一个细小的伤口,从中拈出一枚短而尖的蔷薇刺来。
她刚才匆匆更衣,还真没注意到仍有断刺留在肉中。
“本王回来的路上见着你的好姐夫了,你没去他那里。
”
顾清离抿唇不语。
“这蔷薇刺,在御花园里才有,轩寿宫可没有。
”
“我去御花园逛了一圈,不行么?”
他慢慢放下她的衣袖,看着她:“在本王面前,你还没学会聪明点。
”
顾清离冷笑:“那王爷去了辰王那里谈天,怎么聊出一身花香回来了?”
萧奕修靠近了她,脸与她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清淡而微凉,令她莫名心慌。
他低首在她颈边轻嗅了一下,发丝撩得她颈中痕痒,下意识地别开了些。
“你不说,本王倒是忘了,你身上的沉水香味儿是不是浓了点?”
顾清离一惊,她盗取的珍稀药物中便有一味沉水香中的上品“奇楠”,在东渊非常罕见,仅在宫中有少量贡品。
怪不得今晨他轻易判断出她盗了药。
她决定跟他挑明了说话:“王爷昨夜派人跟踪我了?因此今晨是有意为我解围,将那双沾了石膏粉的绣鞋处理了?”
“王妃的意思莫非是承认昨夜悄悄去司药库盗药了?”
顾清离哼了一声默认。
“那王妃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盗药?”
“我盗乌头,是为了给你下毒。
”
萧奕修轻勾唇角,笑意温颜如玉:“乌头可以在药铺买到,奇楠才是买不到的。
”
“你知道便好,奇楠除了是种罕见药材,也是种珍稀香料,我需要它来调制一种香。
”
“什么香?”
“想知道?那王爷能不能告诉我,你派人跟踪我是为什么?”
“本王没兴趣遣人跟踪你。
”他冷淡地道,“只是有人无意间发现辛茂文深夜出入司药库,暗中察看时见他离开药库,你接着出来。
随后他又折返,发现了石膏粉上的脚印。
”
“你监视辛茂文?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有什么可疑?”
萧奕修微扬眉梢看着她。
“你也认为皇上抱恙是因为中毒?”
“也?你别告诉本王,你深夜出入御药房,是为了查辛茂文的底细。
”
她心中一动,决定将计就计:“那晚我无聊中难以入睡,就在宫中四处乱逛,结果迷了路,看见一个宫女,鬼鬼崇崇进入御药房,并与辛药丞相会。
我差点被他们发现,走投无路之下躲进司药库,才有了后来的事。
”
“你到底哪句才是真话?”他显然并未全信,边温润地笑着,边抬手抚摸她的眉眼,手指渐渐滑落,到了她的喉间。
这一招她自然不陌生,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心里总是动了杀机的。
“你不信就算了。
我听见他俩说话,疑心皇上中的毒……”她将那晚听到的话说出来,这回并没有作假。
这显然印证了萧奕修的猜疑,他一时将其余事放在脑后,敛着眉心沉思起来。
保持这个姿势令顾清离觉得脖子发僵,她忍不住提醒:“王爷,你是不是该把手挪一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