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莺恰巧这时也过来了,挺着肚子听她们说话,忽然插嘴道:“那晚后来他又喝了些酒,醉意有了七分,便说了几句奇怪的话。

    ”

    “说什么了?”

    “说这寒食散的药性果然烈,服下之后令人飘然欲仙,但通体躁热。

    ”跟着杜莺的脸色就沉下来,显得极为不快。

    寒食散!顾清离心中猛然一惊。

    杜莺又有些愤然说,萧朔方后来还对她动手动脚,可她月分大了,自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便抛下她在宣花楼另寻了个姑娘作陪,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四日前,夜宴后满身酒气……还服了寒食散?顾清离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想。

    可是萧朔方到底是谁呢?怎么能和南月使者搭上线?

    她朝暖香下了个密令,打探与南月使者有关的任何事,包括与夫诸角下落有关的任何消息。

    回到王府,林侍郎正在向萧奕修说些什么,见顾清离敲门进入,便停下来,她还是隐约听到了些:“太子……和燕王似都有拉拢之意。

    ”

    “王爷,下官告退。

    ”林侍郎似乎有意避开顾清离。

    “他是怕我听到些什么?”顾清离看得出。

    萧奕修点头:“他查到了些眉目,说太子与南月使者过从甚密,燕王也有拉拢之意。

    ”

    顾清离若有所思。

    如果是拉拢,那她的猜测方向就有些不对了,难道那个使者不是被人谋杀的?

    “燕王回京了?”她记得燕王萧奕瑾并不在京中。

    “刚回,这回入宫便能见到,因此他始终是比太子晚了一步。

    在各国势力中,南月其实是取中立的……”

    顾清离心神一恍,没有听进萧奕修后来说了什么,因为她心里陡然跳出一个名字来:“萧奕北”。

    她竟然没有想到!朔方!《尔雅》云:“朔,北方也”,萧朔方这个名字,岂不正是取了萧奕北的北字?宣花楼是皇后的地下势力,她却没往太子头上去想,真是太大的失误。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死去的使者,可能是被人谋杀的?”

    “你不是说他大量服用寒食散中毒而亡吗?那应该是与他日常的恶习有关。

    ”

    “不,我现在怀疑他可能是被人杀死,但是有谁要杀南月使者?目的是什么?”

    “他一个南月人,初来乍到的,能与谁结仇?”萧奕修觉得使者的尸体被人拿来大作文章是有可能,可如果是被人谋杀,有点不合情理,而且林侍郎查到的是南月使者其实是各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王爷说得没错,他初来乍到,不可能轻易与人结仇,更何况他还是各方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可你别忘了,使者有两个!”

    经顾清离一提醒,萧奕修缓缓点头,瞬间便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南月使者不可能与东渊人结下这么大的仇,那么想要害他的,应该就是南月使团中的人,最大的可能是另一名使者!

    但是他还不清楚,在使者死的那晚上,还多了个横插一杠的萧奕北。

    顾清离忽又提醒了一句:“太子与燕王想要拉拢使者,无非是想要南月国的支持,查明这个真相的话,会不会对你与南月国的交往有利?”

    萧奕修虽然没去做这件事,可对他而言,南月国的势力何尝不是值得拉拢的对象?他不做,应该是觉得费尽心机去讨好一个异国使者,以他孤傲的个性自然是不屑,可现在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

    顾清离欠身想要离去,却发现萧奕修静下来看她的眼神有灼灼之光,别有异样之念。

    跟着就被他握住了手:“离月,你一直在逃避本王。

    ”

    她陡然被他问得心里混乱起来。

    无论是王妃还是离月,其实都在下意识地躲避他,他居然看出来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本能地觉得心里发慌,想抽手离去,他却握得更紧了些。

    “死去的南月使者,和入宫的那个有何关系?”她分明想岔开话题。

    “兄弟,亲兄弟。

    ”

    “什么?”顾清离本来只是随口问问,这倒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据萧奕修的暗探回报,入宫的使者金熙然是兄长,死去的弟弟金熙元是嫡出,而兄长庶出,在南月国君面前也更受宠些,因此出使东渊,其实金熙元才是正使,只不过夫诸角自他手中遗失,他不得不让弟弟入宫先觐见献贡品,自己在外追查夫诸角的下落。

    由此推断出,金熙然心机深沉,趁着出使别国之机,谋杀了弟弟,毕竟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没有任何南月本国的势力干涉,也就不会有人彻查金熙元的真正死因!

    顾清离正推测得入神,忽然听见耳边低靡温柔的声音:“想这么入神,难道别人的事比本王更重要?”

    她身子微微发僵,眼波一转,便看见萧奕修近在咫尺的那张温润俊颜,黑发如水般垂在肩上,眉如春山,凤眸微挑,眼底有股暗色的火焰正在慢慢燃烧。

    他是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她完全没有发觉!

    “王爷说什么,离月不明白。

    ”她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子。

    萧奕修便只看见她浅浅低眉敛目的侧颜,眉间有孤傲清绝之意,却又掩不住纤盈卷翘的睫毛轻扇如蝶翼般的妩媚。

    他看不见她眼里流动的迷朦困惑,只下意识想挑开她覆面红纱,看看那一片神秘烈焰般的艳色下,究竟是张如何令人心动的脸。

    “离月,你为何整日以红纱遮面?”

    “自然是因为……”她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他弦外之间,瞬间便起了阻止他想看自己的念头:“长得太丑,羞于见人。

    ”

    “本王不信。

    ”

    顾清离淡淡一笑:“王爷若是指望面纱底下有个绝色佳人呢,怕是要失望了。

    ”

    萧奕修修长如玉的手正缓缓伸过去,本将要触到她的面纱,却停下来:“离月姑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甚至不惜贬低自己容颜,是认为本王就是以貌取人之人?”

    顾清离下意识暗松了口气,激将法果然有用,他不愿担这重视美色之名,也就不会再去轻易揭开她的面纱。

    虽然她大可以名正言顺避开,但那终究要将气氛弄僵,以后不便相处。

    却听他又说了句令她十分无语的话:“总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自己揭下这层纱。

    无论貌妍貌媸,只要是离月,那便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