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只返身放下帐钩,烟罗软帐轻拂,外头微黄的灯光若隐若现照着帐内,看来是旖旎光景,床上的两个人却各怀异心。

    “王妃身上怎么有股子药香?”萧奕修敏锐地察觉到了。

    顾清离一惊,近来总是切换身份,但怎么更衣也好,总是与汤药草药为伍,哪里能除尽这一身的药香。

    “我不是也有些不适吗,吃了两天药。

    ”

    “请谁开的方子?在哪里抓的药?”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还真是不容易。

    “前日无意去园子里走走,听说新开辟了药圃,便去看看,想寻点葛根、白姜什么的,结果无意遇着个叫离月的姑娘,给我煎了两剂药。

    ”

    “你见着离月了?”光影中看不清萧奕修的眼神,但听他语气似乎有不快。

    “怎么?”

    “以后不要去打扰她!”他语气冷冽。

    顾清离顿了一下,有辛子瑶前车之鉴,他是怕自己横生枝节,再把鬼医逼走不给他继续疗毒吧?她轻声冷笑:“这离月莫不是有三头六臂,连王爷这样冷情的人也对她上了心?”

    萧奕修突兀地伸手捏在她下颌上,指尖微微用力,缓缓下滑,停留在她咽喉上,慢声道:“你要是对她生了异念,别说下个月的解药了,就算是这条命……”

    他久病体虚,顾清离从来都认为他只是个弱质书生,可这下出手迅如闪电,虽然力道浮虚,速度却绝对是长年习武的人才能达到的,她毫不怀疑他只要再用点力,捏碎自己喉骨是妥妥的。

    顾清离心里一动:“离月姑娘这么快便成了王爷心尖上的人了?本王妃大度得很,你要是喜欢,改日让她和嘉夫人一块进门都行。

    ”

    “别把她看得跟你一样下贱。

    ”

    他总是能用斯文缓慢的语调说出最狠毒的话来,顾清离的脸色变了变,她下贱?他凭什么这样说她?

    “别忘了新婚之夜本王是从哪把你接回来的。

    ”

    顾清离无语了。

    他捏在她喉间的手又往下滑了一寸,刷地撩开她颈间的衣衫,露出清丽婉约的锁骨来。

    顾清离一惊之下,甚至来不及将扣在指尖的银针暗中发出,直接抬指刺向他。

    萧奕修的应变竟然出乎她意料的快捷,只略微抬手在她脉门上一划,她的手臂便发麻软垂下去。

    寸关尺有桡神经,一划下去指掌无力,酸麻难当,闪亮的银针便落在枕边。

    他拈起针,欠身就着昏暗的光线瞧了一眼便冷笑:“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顾清离骤然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枕下的是绣花银针而非针炙银针。

    但出了这一招,萧奕修也有些微喘,显然他体力依然是不支,但应变和速度丝毫不减,毋庸置疑他曾经是个高手。

    “在本王眼底玩这种花样,你是嫌命长?”

    “王爷不是挺瞧不起我吗?难道是要对一个瞧不上的人用强?”

    他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明知嘉碧若是什么来历,还给本王安这么个虱子上头,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不惩治你一下,下回还敢自作主张!”

    “王爷说的奇怪,难道那嘉夫人不是王爷喜欢的吗?否则怎么会接连留她在你屋里过了两夜?我只是揣度着王爷喜好,想如你的意而已。

    ”难道他睡完不想负责?她作出一脸无辜神色来。

    “听王妃这口气……倒像是吃醋?”

    顾清离一愣,吃你个头的醋!成天病怏怏的还自我感觉挺良好。

    “本王不会碰那种女人的,跟你一样,下贱。

    ”他随手抛了银针,和身躺下,冷冷道:“识点相,别再搞什么花样,睡觉

    ”

    他已经不止一次羞辱她了,顾清离怒意暗生之余,决定明天给他下点猛药。

    弄不死他,把他弄个半死还不容易!

    但闭眼朦胧之际,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本王不会碰那种女人的”,心里跳出个连她自己都意外的猜测来,难道说……他从来没碰过他身边那些侧妃夫人?

    可要是没碰过辛子瑶,他是怎么让辛子瑶以为怀孕可以冒充他的孩子的?

    两人虽然同被而眠,但中间隔着小片不能触碰的距离,她安心了很多,怀着这个疑问沉沉睡去

    次日萧奕修醒得早,他动作很轻,顾清离睡得晚困乏,并没有察觉。

    他刚披衣,忽然又欠身去嗅了一下,她身上的药香真是好闻,为什么感觉和离月一模一样?是了,本来就是离月开的方子。

    他释然起身。

    迎嘉夫人进王府的日子,总也要置办得喜庆些,这些琐事萧奕修便交给顾清离去办了,毕竟她名义上是正妃,让她做点事也不为过。

    顾清离接到这任务,心里一动,可以调拨少量人手与资源,她也该做点什么了。

    白天布置了一整天,夜间关上门就得更衣去替萧奕修施针,她觉得自己累得快要分身乏术了。

    刚收针,就见嘉夫人和洛云一前一后进来了。

    嘉夫人还是礼数周到,柔媚温婉的样子,甚至还对洛云施了半礼,甜甜地说了句:“听说洛云妹妹师出神医谷,医术了得,没想到长得也如此娇柔可爱。

    ”

    顾清离心里呵呵了一下,冷眼看洛云心花怒放地跟她表示亲近,心想倒要她怎么恭维自己。

    只见嘉夫人向她行了半礼道:“离月姑娘妙手回春,若能令王爷痊愈,对碧若也就恩同再造。

    ”

    果然是兰贵妃挑出来的人,与兰贵妃一样表面功夫到位。

    “今天的药膳房也该煎好了吧?”

    洛云笑道:“应该是好了,不知怎么还没来,劳烦嘉夫人去催一下吧。

    ”

    嘉夫人应了声,出去后没多久便亲自端了药碗过来,温柔体贴地端到萧奕修面前,吹了又吹,要喂他喝下。

    萧奕修却偏开头,避过她递去的银勺,自己端过去喝下了。

    药喝下去便有点心送上来,顾清离想要离去,却听他道:“离月姑娘总是来去匆匆,小坐片刻尝尝本王这里的点心。

    ”

    顾清离迟疑片刻,却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殷切挽留之意。

    洛云和嘉夫人一看她留下,自然都是不愿走的姿态,三女便坐着和他一桌品点心聊天,

    就在那两位巴巴望着萧奕修吃完宵夜有逐客之意的时候,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伸手捂着胸口,额上冷汗便下来了。

    “怎么了王爷?”

    洛云惊慌地上前想替他把脉,他却将手臂伸到顾清离面前。

    顾清离三根纤指搭上去,眉头渐渐蹙起来,过了良久道:“今晚的药谁经手了?”

    “有问题?不可能的,每日的药都是我看着膳房的人捡选炮制的,连份量都不会差分毫。

    ”煎药这些事向来是洛云照看的,她对顾清离虽然不满,却从不敢在萧奕修的药里动手脚。

    “把所有经手的人都带上来。

    ”顾清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