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_书包族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许悠然罗砚成 >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废墟邂逅
    2013年3月,古城西安早春的季节里空气依旧寒冷。正值深夜,瑟瑟的寒风里,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寂静的雁塔路上飞驰而过。



    车上躺着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儿,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双眼紧闭着,已经陷入昏迷。她的父亲和母亲,守在旁边,一人握住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生怕一松手,孩子就会离开。



    “孩子,”母亲把脸贴在女儿冰凉的脸上,轻轻蹭了蹭,哽咽地轻声说,“你别害怕,妈妈爸爸都在呢。三年前那么大的手术你都挺过来了,现在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能行,一定能行!孩子。”



    “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特殊的病人,她做过心脏移植,高烧对她来说,已经是很糟糕的事了,这次触电实在是太危险。”救护车上的女医生,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她能闯过这一关。”



    “要是我替她拔那个充电器就好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做父亲的喃喃自语着,紧攥着女儿的手,任由眼泪无声无息地淌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女儿的脸。



    ……



    四个多月后。7月中旬的西安,已经像个大火炉一样的热了。烈日炙烤着整个城市,热得连知了都歇着停止了聒噪。



    西京科技大学的校园里,一大片被彩钢板围起来的老宿舍区正在拆除。有的楼房已经被铲为平地,有的被拆得只剩下两层,像一个没盖子的大纸盒子似的立在那里。有些楼还算完整,不过所有的门窗都已经拆除。没了窗户的窗口,一排一排,黑洞洞的,像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青灰色的残垣断壁。楼前楼后的树都基本上伐完了,满地枝丫。草坪也基本损坏殆尽,上面堆满了拆下来的木头门窗,高高的摞着。水泥路上,到处散落着废旧的木板木框、碎玻璃、砖头,还有折断的枝叶。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砖块的气息。



    有一处的彩钢板被掀起一个大豁口,偶尔有人从这里钻进钻出。



    大约正是午饭时间,工地里并不见工人的影子,远处几个大型破拆机械也都停了。整个宿舍区静悄悄的。



    此时,在这片萧索寂静的废墟里,一个年轻女孩儿,正一动不动地站在19舍女生宿舍的楼门前。女孩儿身材单薄,穿了件V字领下摆不开叉的改良款白色旗袍,旗袍下摆上印着一丛丛盛开的玫瑰,脚上穿着一双白色高跟鞋,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齐齐的刘海儿下,一双清亮的眼睛,正凝视着楼门上那块蒙着厚厚尘土的、残破不堪的门牌。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跟这张年轻的脸庞完全不相称的沧桑和忧郁。



    女孩儿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片废墟,忽然,轻轻地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的疼痛和沉闷,让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22岁的许悠然,的确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这里所有的一切,却都是这么熟悉。就像刚才从那个豁口一钻进来,第一次来这里的她,竟然轻车熟路径直走到了19舍的楼下,连一个弯都没有拐错过。



    而随着这熟悉的感觉一起来的,不是亲切和快乐,而是,一种很刺心的疼痛。



    眼前这块残垣断壁之中的门牌也好熟悉,从看见它的第一眼起,许悠然就觉得自己很多年前就见过它。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楼门前,也是这样凝望着这块那时还半新的门牌,“西京科技大学女生宿舍19舍”的字样,那样鲜红鲜红的印在眼里心里。盯着那个门牌,她越来越相信,自己很久以前,从这里离开过,而且是那样孤单无助、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的。



    楼前那高高堆着的旧门窗,似乎也是很熟悉。许悠然走过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油漆斑驳的木框,拨弄了一下一扇窗户的插销,好熟悉的感觉。她隐约觉得,很久以前,她离开过一个房间,离开时自己关上过一扇这样的窗,亲手插上过这样一个插销。



    有些恍如隔世的记忆,模模糊糊在许悠然的心里时隐时现。



    她好像看见这一片青灰色的废墟,又恢复了本来生机勃勃的模样,绿树掩映,青草如茵,斑驳的阳光撒在楼前的水泥路面上。楼门口进进出出的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那些身影,都似曾相识。



    门房的阿姨端着个茶缸出来了,把缸子里的水泼在楼前那棵枫树的树根上,一转身又进了楼。



    楼下的那几棵杨树之间拉着绳子,上面晒着被套、床单、枕巾、棉被。宿舍的每一个窗户外面,都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有些窗户里好像有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传出来。



    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许悠然扭头向宿舍前面的这条小路上看去,恍惚间一个男孩儿倔强决然的背影,正快步远去,白色的短袖衬衫,在夏日灿烂的阳光里格外的刺眼。



    许悠然,张了张嘴,想喊住他。可是,他叫什么来着?一个无比的熟悉却又无论如何想不出来的名字,似乎已经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她的心撕裂般地疼了起来。



    “嗨!小姑娘!”随着一个女人的喊声,许悠然眼前的幻影消失了。



    她定了定神儿,寻着声音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站着几个人,三男,两女。都是中年模样。其中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冲她笑着招手。



    “帮我们在这里合个影好吗?谢谢!”女人冲她摇晃着手里的手机。



    “好的,不客气。”许悠然边答应着边快步走过去,笑了笑便接过女人手里的手机,问道,“那你们站哪里照呢?”



    “就这个角度吧。”女人用手比划了一下说“把19舍这个楼,还有后面那个,那是25舍,主要把这两个楼框进背景里就正好。这是我们上学时住过的宿舍。”



    “来吧,就这儿,”女人一边叫旁边几个人站好位置,一边拍了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一下,“罗砚成,你还说7月西安热,要十一的时候聚呢,你看,真要十一来,这里可是啥也没有了。”



    罗砚成?许悠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名字在哪听过?



    “那是,”高个子男人笑了,“你正确呗,你啥时候能不正确过?”几个人都笑起来。



    正是照相最自然的笑容,许悠然顾不上再去想那个名字,赶紧举起手机,把人,楼,都框进镜头里。就在她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准备触摸快门的一瞬,许悠然愣住了!心,像被什么东西使劲地攥了一下。



    镜头里的几个人,她是见过的,她一定是见过的!那个被叫做罗砚成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他的眼睛,如此的熟悉,就连看到这张脸这双眼睛时,心里的刺痛都是这么熟悉的一种感觉。还有那个胖胖的女人,她该是很清瘦的,有着一张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还有另外三个人,也是这般的似曾相识。许多年的光阴,在他们脸上身上留下那么多痕迹,但是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抹去那些痕迹,还原了他们本来的年轻的模样。



    许悠然的目光,离开屏幕,愣愣地看向几个正微笑着等着她拍照的人。他们是谁?究竟是谁?恍惚间,许悠然好像看见几个熟悉的瘦小的年轻人正在向她微笑。



    她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朝对面的几个人呆呆地看着,轻轻的笑了一下,可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



    几个中年人,一下被眼前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弄糊涂了。



    “嗨?小姑娘?”刚才那个胖胖的女人,走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哦,没,没什么……我……我是忽然……看见你们,我忽然想起我以前的朋友。”许悠然明白自己的失态,脸腾地红了。



    “呵呵,这样啊,”胖胖的女人笑了,“看样子,我们是跟你的朋友比较像啊”。



    “她的朋友才能有多大?哈哈,这说明我们还很年轻!”不知道是哪一个接了一句,大家都笑了。



    “就是!就是!来,快给年轻的老头老太太合个影吧。”高个子中年人笑道。



    几个人哄笑起来。



    “对不起啊,耽误给你们照相了。”许悠然很不好意地说,“来吧,现在赶紧给你们多拍两张。”



    拍过了照片,许悠然把手机递回给那胖胖的女人的时候,女人一手接过手机,一边打量着眼前清瘦的女孩儿,忽然问道:“小姑娘,你看着很小啊,跑到这废墟里干什么?这些老宿舍跟你这么年轻的小丫头,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许悠然一时语塞,是啊,她来这里干什么来了?



    “我刚路过,看见那有个大豁口,就进来看看。对了,我还见有个人扛着一个特别专业的大相机钻进来。”她轻轻地笑着说道。



    “也是,”另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接上话说,“这片老楼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一直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宿舍。现在要拆了,大概得有很多人要来拍拍照片,留个纪念吧。”



    女人似乎并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什么,她的眼光已经看向了19舍三楼的一处窗户,有些感慨地说道,“我们从这里毕业20年了。还好,亏着它还在。”接着,她转头对旁边几个人说道:“当初毕业十年的聚会竟然没搞起来,这弄到过了二十年才聚会,回头得好好抨击一下你们留在西安的这几个人。”



    “那是,那是,我们的错,当初没好好组织一下。”高个子男人,很是诚恳地笑道。



    “好遥远啊!二十年了!你们聚会的地点在哪?我……想给你们送些花过去。”看到几个人诧异的眼光,许悠然忙又补充道,“我在附近有一家小花店,别误会啊,不收钱,是我送给你们的。二十年,真的好不容易。另外……另外因为,你们很像我的老朋友。”



    “也行,正好明天跟系里老师联欢,正需要鲜花。不过白送可不行,呵呵。”高个子男人这样一说,几个中年人也都点头称是。



    “那这样吧,明天早上9点,送……哦,让我算一下。”胖胖的女人人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送12束花过来吧,你找力学系大楼,二楼会议室。”



    “哎呀,不行吧?”女人说着,忽然又停了下来,看看单薄的许悠然,摇摇头接着说,“这么多花你可拿不动。”



    高个子男人笑了,勾了勾身边小个子男人的肩膀,对胖胖的女人说,“这样吧,谢春茗,我明天一早,跟轮子一起去拿,”回头又看着许悠然,乐呵呵地说道,“你把电话、地址给我们一留吧。”



    许悠然安静地看着他们,一点儿也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正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那几个名字。



    罗砚成?谢春茗?轮子?



    罗砚成……谢春茗……轮子……



    这些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呢?一定在哪里听到过的,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